为何说特朗普的新贸易秩序具脆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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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美国达成的单边让步的贸易协议缺乏过去贸易协议那种持久力。

Greg 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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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完成了一项惊人之举：他将关税提高到超过臭名昭著的《1930年斯穆特-霍利关税法》(Smoot-Hawley Tariff Act of 1930)的水平，同时——似乎——避免了随之而来的破坏性贸易战。

根据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的数据，包括上周末与欧盟达成的协议在内，美国将对其贸易伙伴征收约15%的实际关税，这是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的最高水平。日本和欧盟总计承诺在美国投资1.15万亿美元。欧洲也同意在美国进行能源和军事采购。

那么美国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什么都没有。

因此，就目前而言，特朗普已经实现了他的目标。但这些协议尚未构成一种新的贸易秩序。它们更像是途中的一个站点，与它们所取代的那个体系相比，这些协议更加脆弱，也缺乏合法性。

取得这一成就的诀窍带有鲜明的特朗普式风格。这位总统盘算过，在贸易战中，其他国家的损失将比美国更大。他逐个击破每个贸易伙伴，让对方看到这样一种前景：如果不按他的条件达成协议，日后将招致更糟的待遇。

在美国的盟友中，只有欧盟有实力对美国公司造成足够的痛苦，从而改变特朗普的盘算。但尽管制定了报复计划，欧盟却从未付诸行动。除了贸易战会带来的经济冲击，欧洲还担心特朗普会抛弃乌克兰，甚至可能完全背弃北约(NATO)。为了暂时维持特朗普对跨大西洋安全联盟的承诺，欧洲付出的代价是一份单方面让步的协议。

在尚未达成协议的主要贸易伙伴中，韩国、墨西哥和加拿大可能会像英国、日本和欧盟一样，预计将付出很多，却得不到任何回报。中国是唯一进行了广泛报复的国家，其结果可能会有所不同。

特朗普避免了一场贸易战，但这种贸易和平能否持续还有待观察。

暂时的贸易和平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特朗普一直认为其他国家占了美国的便宜，造成了巨额贸易逆差。他的解决方案是：对美国市场准入及其提供的军事保护收费。

其他国家现已接受他有关市场准入的条件，而北约伙伴也已同意将国防开支提高到GDP的5%。这似乎缓和了特朗普先前对北约和乌克兰的反感。周一，他缩短了俄罗斯同意与乌克兰停火的最后期限，俄方若不在这个期限前同意停火将面临制裁。

宣布“任务完成”可能为时过早，但特朗普看起来确实已经开始重新调整美国与其盟友之间的关系。

咨询公司Eurasia Group欧洲区董事总经理穆杰塔巴·拉赫曼(Mujtaba Rahman)说：“特朗普对欧洲有两个担忧，一是它们占了美国安全保护伞的便宜，二是它们的贸易不平衡，欧洲的市场就像一个堡垒。在这两方面，特朗普都进行了勒索式施压。”

他表示，15%的基准关税和5%的军费开支承诺代表了特朗普的胜利，这让跨大西洋联盟的基础比2月份时“稍微稳固”了一些。

关税能否实现特朗普的经济目标还有待观察。在最近的一次演讲中，特朗普的贸易大使、美国贸易代表贾米森·格里尔(Jamieson Greer)设定了三个基准：第一，减少货物贸易逆差；第二，提高通胀调整后收入；第三，提高制造业在国内生产总值(GDP)中的占比。

这些协议中旨在将生产迁回国内和购买美国商品的激励措施，应会有助于达到这些相对较低的标准。至于消费者最终将承担多少关税，目前尚无定论。

从1947年到2012年底，美国主导了贸易壁垒的稳步下降和经济一体化的不断发展。这是通过艰苦谈判达成的协议实现的。各方都有所收获，也都有所让步，因此都愿意投入努力确保协议的成功。

达特茅斯学院(Dartmouth College)的贸易历史学家道格·欧文(Doug Irwin)说：“这类协议需要美国国会批准，内容深入且实质，谈判耗时长久，并且持续时间长。它们是对美国具有约束力的承诺。”

欧文说，相比之下，这些最新的协议是“君子协定”，总统在法律上不受这些协议条款的约束。

特朗普可以随时以任何理由再次威胁加征更高关税，既可以威胁从丹麦手中夺取格陵兰岛，也可以假借保护美国科技公司免受欧洲税收或审查的名义。欧洲已经放弃了报复手段，因此无论是在这届美国总统还是未来总统任内，都几乎没有可以通过讨价还价来降低关税的筹码。

特朗普完全绕开了美国国会行事。事实上，一家美国法院已经裁定，特朗普利用一项制裁法来全面征收关税的做法是非法的。如果上诉法院维持该裁决，这些协议的合法性就将受到质疑。（特朗普可能诉诸于另一项法律，该法律将关税限制在15%，实施期限为150天。）

这些协议的单边性质也增加了协议的脆弱性。其他国家遵守它们认为不符合自身经济利益的协议的意愿也更弱，尤其是在许多细节尚未敲定的情况下。日本已经对特朗普对该国5,500亿美元投资承诺的解读提出质疑，而欧洲人6,000亿美元的承诺似乎也同样含糊不清。

在胁迫下达成的协议在政治上不受欢迎，也更加难以持久。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那些本已对欧盟和贸易协议持敌对态度的欧洲极右翼民粹主义领导人的负面反应。

法国民粹主义右翼政党国民联盟(National Rally)的领导人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称欧盟的协议是“一场政治、经济和道德上的惨败”。该党在2027年总统大选中略占优势。德国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Alternative for Germany)的领导人爱丽丝·魏德尔(Alice Weidel)在X上写道：“欧盟任由自己被残酷地敲诈了一笔。”

特朗普之所以能达成协议，是因为其他国家与美国深厚的经济和安全关系给了美国筹码。未来数年，随着这些国家在其他地方开拓市场并建立自己的军队，这种筹码的分量将会减弱。由此产生的国际体系对美国的依赖性将降低，而且稳定性也会降低。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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