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下一个五年计划对外国投资者意味着什么：“从数量到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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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承诺进一步开放外资。但一些官员对项目越来越挑剔。

Xiaofei 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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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学光多年来一直帮助促成中国的投资交易，但最近与当地官员的一次会面仍然让他感到意外。

作为一家中法创业孵化器的总裁，孙先生早已习惯了外国投资者受到当地政府的热情欢迎，他们不仅笑容满面，还承诺提供税收优惠政策。但这一次，气氛却截然不同。

当地干部更为严格的要求让孙先生感到吃惊：他们明确表示希望吸引某些战略领域的项目，例如制药、医疗保健和人工智能。

“信息很明确：他们希望获得高质量的外国投资，以帮助完善和发展本地供应链，”孙学光回忆起与长江三角洲官员的会谈时说道。长江三角洲是中国东部一个以上海为中心的繁荣地区。

“人们的心态正在从数量转向质量。”

随着中国开始起草新的五年计划，许多外国投资者也注意到了类似的趋势。预计该计划将重点推动国内创新和利用新兴技术实现可持续增长。

尽管北京表示其目标是吸引更多的外国投资，并计划向海外资本开放更多的行业，但外国商界对于他们在北京的新经济愿景中的位置仍不确定。

在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的背景下，中国正努力成为全球科技领袖，外国投资者在北京的议程中是否仍然重要？他们将在哪里找到扩张和繁荣的机会？

未来五年，外国直接投资仍将发挥重要作用，但作用将下降
洪元元，教授

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中国官员全力吸引外资的时代已经结束。与前几十年不同，北京如今将国内企业而非跨国公司视为长期经济发展的关键。

“如今，这种等级制度发生了逆转，”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政治经济学教授洪元元表示。“未来五年，外国直接投资仍将发挥重要作用，但其作用将逐渐下降，因为重心将果断转向重点行业的国内企业。”

20世纪70年代末，北京开始推行市场化改革，外国投资在中国经济腾飞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帮助中国迅速崛起为全球制造业强国。

首先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港台投资兴建工厂的浪潮。随后，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西方跨国公司蜂拥而至。

但过去几年，大量流入中国的外资开始枯竭。

2024年，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吸引外商投资8262亿元人民币（1162亿美元），同比下降27.1%，较2022年的峰值1.23万亿元人民币下降32.9%。

今年下滑趋势仍在继续：2025年前8个月，中国对外投资总额达到5065亿元人民币，同比下降12.7%。

最近的调查显示，中国多家外国商会的成员对其在中国的前景越来越悲观，因为他们面临着来自多方面的压力。

在中国经济放缓和国内竞争对手激烈竞争的背景下，一些企业难以维持利润。其他企业则因美国针对中国的关税和技术遏制政策而面临运营困难。

欧洲企业受到的打击最为严重，在中国欧盟商会发布的2025年商业信心报告中，仅有12%的受访者对未来两年在中国的盈利能力表示乐观，创历史新低。

与此同时，调查中创纪录的高比例会员（49%）对自己的前景表示悲观。

欧盟商会主席延斯·埃斯克伦德表示：“如果不有效应对各种挑战，包括不健康、不可持续的竞争（通常称为内卷化），导致国内需求相对于产能增长放缓，以及外商投资企业在战略性领域的竞争空间缩小，这种趋势可能会持续下去。”

“随着风险持续加剧而回报减少，投资者开始面临这样的前景：这些挑战可能是经济的持久特征，需要进行战略重新评估。”

根据欧盟商会9月份发布的立场文件，该商会呼吁北京在下一个五年计划中推出一系列政策举措来应对这些挑战，包括加强市场力量、避免过度投资和缓解对外贸易紧张局势的改革。

中国领导人继续强调，中国仍然对商业保持开放态度，欢迎外国投资。

过去十年，北京方面已将所谓的负面清单（指限制外商投资的行业清单）从122个缩减至不到30个。目前，中国还在采取措施，向外商开放更多电信、金融和医疗保健领域。

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其他高层官员在最近的讲话和文章中多次谈到“高水平开放”，这一流行词也可能会在下一个五年计划中占据重要地位。

分析人士表示，尽管中国最近在美国贸易战中大力推动自力更生，但中国仍然热衷于吸引外国投资，尤其是在某些行业。

法国投资银行法国外贸银行亚太区首席经济学家艾丽西亚·加西亚-埃雷罗表示，地方政府，尤其是那些存在财政问题的政府，需要外国投资来促进就业，这已成为中国经济放缓背景下许多基层官员关注的重点。

此外，中国在技术和专业知识方面仍有几个领域落后于发达国家。中法孵化器总裁孙先生表示，中国官员尤其有可能在这些领域吸引外国公司的投资。

生物技术和制药就是这样两个领域。欧洲凭借数十年来在研发方面的投入，仍然保持领先地位，而欧洲企业也一直渴望在中国投资，以开拓中国快速增长的医药市场。

法国制药巨头赛诺菲宣布将在北京投资 10 亿欧元（11.7 亿美元），于 2024 年建立一个新的胰岛素生产基地。该公司还投入巨资购买中国市场的许可权，其中包括 8 月份以 3.95 亿美元收购药物 plozasiran。

医疗保健是中国与外国跨国公司利益看似一致的另一个领域。随着中国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人口快速老龄化，预计未来几十年中国在医疗和社会保障方面的支出将大幅增长。

“欧洲已经发展出高度专业化的医疗保健体系，例如设有专门的心理治疗诊所，”孙教授说道。“随着中国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中国消费者肯定希望获得高质量的医疗服务；这正是欧洲可以提供帮助的地方。”

法国养老院提供商包括 Colisée、Domus Vi 和 Emeis（在中国称为 Orpea）已经进入中国市场，根据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的数据，2026 年至 2030 年间，中国 60 岁及以上人口数量将增加 7000 万。

与过去相比，投资将更加注重战术，而战略性则有所减弱
艾丽西亚·加西亚-埃雷罗，Natixis

与此同时，加西亚·埃雷罗表示，走出去的中国企业可能仍将依赖外国金融和法律服务提供商。

孙先生表示，其他有前景的外商投资领域包括核能、环境保护和航空航天，空客等巨头在这些领域的投资将有助于完善中国国内航空供应链。

然而，分析师表示，一些跨国公司也对进军中国市场抱有谨慎态度。

大多数已经在中国开展业务的外国公司不太可能放弃，因为中国仍然是其重要的销售来源。但正如最近的商会调查显示，许多公司对其在中国的长期前景感到悲观，不愿在中国市场上投入巨资。

“与过去相比，投资将更具战术性，战略性则有所减弱，”加西亚-埃雷罗表示。“投资不会增长，而是会停滞不前。”

这种谨慎不仅源于中国近期经济放缓。分析师表示，一些公司还担心，如果它们在中国投资战略性行业，只会加速国内企业的发展，最终将超越它们。

类似的模式此前已在一系列行业中出现过——从化工到太阳能和电动汽车——外国公司将产品带入中国市场，但却发现国内竞争对手迅速赶上并超越了它们。

“公司可能会说，‘你知道吗？我没问题，因为我还有五、六、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赚钱，’”加西亚-埃雷罗说。“但每个人都知道，无论中国关注哪个行业，你都会得到很多机会，但你知道这是一个倒计时。”

我们绝对不会离开中国，绝对不会
欧洲执行官

与此同时，在某些领域，西方公司担心中国竞争对手可能已经在专业知识和技术方面领先于他们。

最近，在与中国合作伙伴谈判潜在合作时，一家法国大公司的高管描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认识。

“我感觉政府比公司更渴望这件事，”这位高管告诉《华盛顿邮报》。“这家中国公司可能觉得我们无法带来太多新东西。”

目前，人们感觉许多外国企业的目标只是保住它们在中国市场上已有的份额。尽管最近面临诸多挑战，但大多数企业在中国仍然盈利颇丰。

根据中国美国商会年度商业环境报告，2024年，71%的在华美国公司实现盈利，比上一年上升5个百分点。57%的公司去年利润有所增长，比2023年上升7个百分点。

一些欧洲企业也强调，他们的目标是留在中国市场并适应它。其中包括近几个月外国企业陷入困境的汽车和奢侈品等行业的企业。

“中国最新的GDP增长率超过了5%，这仍然是欧元区的四倍。中国仍然是一个正在增长的经济体，”一家欧洲大型酒店集团的高管告诉《华盛顿邮报》。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绝对不会离开中国，绝对不会。”

Luna Sun 补充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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