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结盟到反目，马斯克“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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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聿文：在这次冲突中，马斯克更是输家，他因DOGE事业得罪了民主党和左派群众，现在又得罪了特朗普和MAGA信众，还让自己的企业损失惨重。

邓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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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克和特朗普的反目，虽然是很多人预期中的，但以现在这种公开激烈的言辞，羞辱对方的方式出现，却也别具一格，它再次印证了那个自古就颠扑不破的“真理”：政治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友谊。

马斯克是世界首富，之前一直是民主党进步主义的拥趸，然而去年美国总统大选转向共和党，成为特朗普的最大金主，鼎力为其助选，他在宾州一次造势集会舞台上露出肚脐眼的空中一跳，就像特朗普被两颗子弹打中耳朵的那幅图片一样，成为两人友谊的象征。虽然他转投特朗普的催化剂是他儿子的变性，从而让他对民主党搞的一套“政治正确”深恶痛绝，但在特朗普选胜后，不少观察家也并不看好两人结合，认为迟早会起冲突，时间从一两个月到明年中期选举不等。马斯克本人似乎打算帮助共和党赢得明年中期国会改选后离开。如今将近半年分手，时间上算是不早不晚。

从目前二人在社交媒体的互相攻击以及媒体透露的信息看，马、川分道扬镳，由头是特朗普在众议院以微弱多数通过、正在参议院审议的“大而美”法案，这份法案高达三、四万亿的政府赤字，将使马斯克领衔、前期不遗余力推动的削减联邦政府开销的努力功亏一篑，而且变得毫无意义。除此外，实际让马斯克更生气的是，法案对电动汽车补贴的削减，以及他所推荐的NASA局长被特朗普否了，这都触动了其利益。据说法案还规定，联邦政府对美国重要产业和基础设施的企业，要占有“黄金股”（即在企业拥有否决票的一股），倘若如此，这更要了马斯克的命，因为他的特斯拉、星链和SpeceX等企业，都可看作这类企业，理论上意味着联邦政府可以随时剥夺他对企业的控制权。可以想象他的愤怒。

不过，抛开这些具体缘由，人们所以笃定二人迟早会起冲突，还有比利益冲突更隐蔽的原因。在我看来，这些因素包括马、川对二人合作的定位不同、理念差异以及个性都非常强悍，从而注定了他们的结盟不可能长久。

马斯克对二人合作的定位是以伙伴身份，而非特朗普的助手或下属。有人说，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因为儿子的事情，所以想参与政治，改变美国的政治文化，他收购推特，也是出于这一目的，而非是具体的经济利益。某种程度上，马斯克谋求政府效率部，砍掉多个联邦政府部门，确实表明他带有这种理想情怀。但对他来讲，作为不拿联邦政府工资的特殊雇员，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虽然在外界看来是充当特朗普的“打手”，他心里肯定不把自己看作特朗普的雇员，不过是借这个平台，干他就早就想干的事。所以他削减联邦政府开支的矛头，也指向特朗普近臣如卢比奥领导的国务院、贝森特领导的财政部等，并和后两者发生了冲突。总之，马斯克的起势之猛，风头之健，一时无二，连美国媒体都在发问，他才是背后美国真正的总统。

然而，对特朗普来讲，马斯克再有钱，也是自己聘请的政府效率部负责人，只是自己的属下，去哪里找这种既不要政府一分钱，又愿替自己干得罪人的活的人？说不定他还在心里认为马斯克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所以他在初期也乐得放手让马斯克去做，表现出一副完全信任马斯克的样子。但随着马斯克的“大刀”砍向他的子弟兵，他就不能不有所偏向了。当马斯克意识到特朗普只是把他作为一个干活的“工具”，而不是平等处之的合作伙伴，萌生退意也就必然，尤其是还严重损害了他企业的利益。

二人的理念也有很大差异。除了在摧毁以DEI为代表的美国的进步主义政治文化方面，马、川有共同点之外，在其他方面，比如移民、气候变暖、全球化等议题上，基本是南辕北辙。想想看，一个用火箭和代码，想“让人类移居火星”；一个鼓吹极端民粹主义，想“让美国再次伟大”，这简直是两类本质不同的人。如果他们在一起议事，时间久了，不但不可能发生化学反应，反而很有可能生出陌生感，认为是非我族类，难以相处。如果到了这个份上，马斯克的明智选择就是主动离开。

比起定位和理念的差异来，二人在个性上的高度一致也许更容易导致冲突发生。两人都是企业主，一个是现任，一个是前任。企业主一般都比较强势，决策以自我为中心，喜欢行使独裁权力。但他们的强势超出了一般霸道程度，都有极强的控制欲，是“唯我独尊”式的领导。马斯克据说一言不合，甩手就走，用“你服从我、或者离开”的管理风格来控制团队，做决策不容反驳，几乎不考虑协商，对企业文化进行强硬改造，要求员工“绝对忠诚”和“超负荷”工作。特朗普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他的第一任期频繁解雇幕僚，只因一言不合，人家提了不中听的意见，或没有按照他不合理的要求去做，第二任期更是选择只听话的人。

二人这种极强的控制欲来自他们的极度自信，甚至近于自恋，即都把自己视为改变世界的关键人物。马斯克视自己为“带领人类进入多星球文明的先知”，特朗普视自己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甚至把刺杀未遂事件看作神的意志。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当强人对上强人，要马斯克服从特朗普的领导，几乎不可能，即使一时“委曲求全”，最后也必然走人。

上述三因素交替、潜在地在他们二人的关系上发生作用，并最终会在某个具体的事情上爆发出来，破坏他们试图遮掩的那种内在紧张。这个事件就是“大而美”法案，马斯克终于不忍了。不过，如果不是自媒体时代，他们又各自掌握着舆论平台，也许不会这么快呈现于公众。他们共同的朋友或者特朗普的幕僚可以从中撮合，降低各自对对方的不满，但社交媒体把他们的情绪放大，瞬间就完成了两人的对立。

马、川这对亲密盟友的公开冲突，让世人再次看清美国政治的原始一面：政商分利联盟从过去的隐秘运作到如今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公开，公众除了看戏，一点约束的办法都没有。但是，在这次冲突中，相比特朗普，马斯克更是输家，他因DOGE事业得罪了民主党和左派群众，以及华尔街部分资本家，赔了自己的声誉，现在，又得罪了特朗普和他的MAGA信众，还让自己的企业损失惨重，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也提醒那些想对政治跃跃一试的企业家和资本家，企业有企业的边界和游戏规则，政治有政治的边界和游戏规则，要想亲自走向前台投身政治，还是悠着点好。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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