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顿大学的罗里·特鲁埃克斯揭秘特朗普送给中国的礼物：从关税到科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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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中国政治专家表示，他可以想象北京领导层会对华盛顿“适得其反”的外交政策报以微笑。

杜威·西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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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里·特鲁埃克斯是美国最受尊敬的现代中国问题专家之一，现任普林斯顿大学政治与国际事务副教授，研究中国政治和威权体制。

作为首批发现华盛顿政策专家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要求其采取反华强硬态度的人士之一，特鲁克斯能够很好地评估来自白宫的敌意，他表示，白宫的敌意实际上“全是唐纳德·特朗普造成的”。

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上任后的头几周，您曾表示他的政府对中国“相对宽松”。但随着对北京发动关税战，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您如何评价特朗普现在的对华政策？

最初，有人质疑是否会出现更大范围的威权主义重组，即特朗普是否会与俄罗斯领导人弗拉基米尔·普京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以及其他威权主义领导人拉近关系。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认为特朗普是一个典型的独裁者，他不尊重民主制度，因此与世界其他地方的这类领导人有相似之处。

目前来看，我不会说特朗普对中国“相对宽容”，因为事态已经急剧升级。咄咄逼人的言辞和新的关税或许只是他的讨价还价策略之一，但他似乎无意更广泛地重塑与中国的关系。

在越南威胁对美国征收 46% 的关税后，河内将如何与华盛顿达成协议？这次中国对待特朗普有何不同？

我认为中国基本上已经决定要反击。头几个月，我们看到中方相对克制，或许是希望与特朗普达成更广泛的协议，从而稳定两国关系。

此刻，我认为他们已经决定以牙还牙，而我们从他们对新关税水平的反应中已经看到了这一点。

多年来，共产党一直在为中国人民做好心理准备，而最近发生的事件也印证了美国试图遏制中国崛起的说法。

中国人民已经习惯于为国家做出牺牲，新贸易战带来的经济压力也将以这种方式呈现。

您认为特朗普和习近平的峰会将成为中美关系多大的转折点？

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们就会知道特朗普真正想要从这种关系中得到什么。

目前有点令人困惑的事情之一是，白宫本身和特朗普周围的人对于如何管理中国和与北京打交道有着非常不同的看法。

有传统的对华鹰派。有些人我会称之为“新冷战战士”，我会把[国务卿]马可·卢比奥归入这一阵营。但也有一些人，比如[特斯拉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和其他商界人士，希望与中国建立更稳定、甚至更合作的关系。

围绕特朗普的声音纷繁复杂，他究竟想要什么尚不明朗。我担心——与他密切合作的人也这么说——特朗普的外交政策主要关乎特朗普自身，而未必关乎美国的核心利益。

有一种错误的说法是，所有中国学生和学者都是间谍
罗里·特鲁克斯

我还认为他很容易被操纵，要么是他的自尊心，要么是直接的财务操纵。我担心的是，他基本上会出卖美国的核心国家利益。

如果中国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在台湾等关键问题上的让步，他们会非常高兴。目前，美中关系的走向仍然充满不确定性。我认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将对事态的发展方向有更清晰的认识。

特朗普声称与习近平的私人关系会对任何协议谈判或更广泛的中美关系产生多大影响？

特朗普经常这么说，对吧？他和习近平关系很好。我觉得，公平地说，（美国前总统乔·）拜登和习近平的关系并不特别好。

这意味着，更广泛的中美关系越来越取决于两国领导人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两国政府之间通常存在的数百种关系。

本届政府不会过度依赖外交、军事关系等正式渠道。最终还是要取决于特朗普和习近平。

这让我很担心，因为特朗普与普京的关系类似，我们看到他在国际场合基本上是鹦鹉学舌地重复普京的谈话观点，并出卖乌克兰人民。

谈到两国领导人之间的私人关系，我感到担忧。我认为，如果能通过传统外交渠道，汇聚多元声音，共同处理问题，情况会好得多。

您的研究论文《压力之下：美国外交政策专业人士对华态度》指出，美国政策专家感受到压力，需要对华采取更强硬的立场。如今美国国会也由共和党控制，您如何看待这种情绪的发展？我们是否应该预期华盛顿会表现出更多敌意？

进行这项研究后，我的总体感觉是，美中关系从根本上来说存在问题，尽管问题并不像人们通常描述的那样。

在采访了50多位不同的美国智库工作人员后，我们发现他们的观点多种多样，但也有大约四分之一的人感到压力，要求他们对中国发表更具对抗性的立场，并且可能表现得比实际上更强硬。

许多这样的经历都令人震惊，而美籍华人和其他少数族裔人士的感受则有所不同。

现在华盛顿有一种常见的做法，如果你对中国发表一些比较温和或微妙的言论，你就会被指责为北京的傀儡，或者是中国或共产党的所谓第五纵队。

辩论中存在相当多的恶意，我希望这篇论文能够引起人们对此的认识并改善辩论。

我认为现在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时期。智库圈里可能有很多共和党人对特朗普的所作所为感到有些担忧。

我并没有看到社区里有原则的共和党思想家对特朗普进行很多公开的批评，但我希望他们开始明白他在做什么，以及这如何违背美国的利益。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辩论的焦点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们在论文中发现的动态可能仍然存在，但从根本上来说，辩论的焦点已经更多地集中在特朗普身上。

美国国会正在审议一项旨在阻止中国公民获得学生签证的法案。您认为这将对中美关系以及华盛顿与北京在科技等领域的竞争产生多大影响？

这只是一些人试图对中国采取强硬态度并采取完全违背美国利益的政策的一个典型例子。

有一种错误的说法，认为所有中国学生和学者都是间谍。显然，某种程度的间谍活动确实存在，但我认为这种说法被严重夸大了，来自中国的人力资本流入对美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许多中国最优秀、最聪明的人才都想来美国，在我们的大学里学习。归根结底，这是一场人力资本的竞争，而我们社会和科研事业的吸引力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当然，特朗普政府目前正在摧毁科学。美国大学正处于自由落体状态。由于意识形态原因，它们一夜之间损失了数亿美元。

主要的博士项目不再招生。我们大多数主要研究型大学都停止招聘。这对中国来说无疑是一份礼物。

现在我们又有了一项法案，基本上禁止所有中国学生入境，对吧？这意味着数十万学生一夜之间将无法前往美国。这又将是送给中国的一份礼物。

你觉得这些学生会怎么样？他们可能会去中国大学，或者去欧洲或加拿大的大学。

我们的大学是全球性机构。我们吸纳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才，而中国是一个巨大的人才库。切断它简直太愚蠢了。我无意夸张，但这确实是一项愚蠢的政策。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特朗普的一些举动，比如改革机构、退出机构组织，也是对中国的一份礼物。您有这种感觉吗？

总是很难理解中国领导人在想什么，但我可以想象他们现在正坐在中南海，可能正在暗自窃喜，因为过去两个月美国外交政策是多么适得其反。

我们疏远了许多核心盟友。我们在全球舞台上陷入孤立。我们的领导人本质上是专制的，正在破坏民主制度，同时在国内播下社会分裂的种子。

他从根本上就腐败，而且在高层参与各种形式的腐败，这让他很容易被操纵。而且他已经表明，他愿意与一个有领土野心的独裁政权沆瀣一气。

因此，除了关税之外，我认为总体而言，中国可能对美国在全球舞台上逐渐崩溃和削弱其软实力和硬实力感到非常高兴。

您形容特朗普第一任期内的对华政策“施压极端，性质难以预测”。您认为他的观点有所改变吗？他是否有可能已经超越了之前的做法？这次他会带来哪些不同？

我认为头四年实际上是在改变人们所说的“奥弗顿之窗”——即可接受的政策范围。我们知道特朗普的一点是，他并不真正在乎先例或民众的看法。

白宫内部很可能会发生不同阵营之间的意识形态之争。我之前就说过，我认为像埃隆·马斯克和马尔科·卢比奥这样的人无法共存。

我相信他们中的一个会在未来六到八个月内离职。我只是觉得他们之间有敌意。我认为他们对我们应该如何对待中国有不同的看法。

近期事件以及新一轮贸易战表明，对华鹰派正在胜出，而且我们看到其第一任期内政策的相对延续性。但斗争仍在继续。

您如何看待这些不同派系的合作？这场“斗争”是否会影响华盛顿制定连贯的对华政策的能力？它是否会导致信息混乱？这有多危险？

嗯，我觉得第一届政府也有一些类似的情况。我对政治的总体看法是，不同派系很难长期共存，我认为总有一个派系会胜出。

我认为他选择鲁比奥和戴维·珀杜（驻华大使）这样的人很能说明问题。政府里还有其他人，比如国务院的雅各布·赫尔伯格（Palantir Technologies 高级顾问），都是货真价实的对华鹰派。
共和党国家安全机构与 Palantir 等公司关系密切，并且有很多对华更具对抗性的思想家。

我认为对抗派——如果我们可以这么称呼的话——在共和党内部明显更强大、更根深蒂固。但特朗普为所欲为，如果特朗普说我们要接近普京，党内每个人都必须设法说服自己，这是个好主意。

如果他对中国和习近平说同样的话，共和党内部人士会再次陷入尴尬的境地。但我确实认为，党内对抗派势力更强大，因此对他的影响力更大。

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到底，他是个商人。我不认为他是个公开的军国主义者。我也不认为他是个战争贩子。如果他想跟中国开战，他早就可以制造一场了。

也许他大脑中商业思维、交易思维的那一面，与那种对抗性的派系格格不入。很难说，但我倾向于认为，六个月后我们会看到一个明确的方向。

北京曾多次称台湾是美国绝不能跨越的“红线”。您如何看待特朗普政府在台湾问题上采取的策略？

有几点需要注意。首先，特朗普并非美国外交政策的唯一参与者。例如，国会可能会采取一些加剧美中关系的行动。

国会一直有法案讨论扩大与台湾的外交关系。我不太清楚白宫会如何反应，但在北京，这种事可能会成为断绝外交关系甚至开战的理由。

我担心华盛顿在对华政策上的不一致，我确实认为有些人不了解中美关系的复杂性，他们可能会做一些破坏稳定的事情，然后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把我们推向战争。所以这是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

就中国方面而言，我也担心他们可能会推断特朗普和共和党团队不愿意保卫台湾。

威慑是不稳定的，需要中方做出这样一种默认的假设，即美国确实有干预的决心，而这最终取决于总统。

我们知道，这位总统似乎将台湾视为美国国家安全保护伞下的搭便车者，他不一定看到与台湾保持密切关系的好处。

特朗普本人并没有为小人物和民主国家挺身而出的记录。我的意思是，乌克兰的例子尤为突出。如果你在台湾，你会对特朗普政府感到紧张。

因此，令人担心的是，习近平会以某种方式推断特朗普会退出，美国会退出，而现在或许就是时候了。

您之前曾写道，您对台湾能否撑过未来四年越来越悲观。您认为特朗普可能会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北京方面又会如何看待？

台海关系如此微妙，需要如此重视言辞、规范和先例。就连拜登也曾有过一些失言，给两国关系带来了波澜。

特朗普不是一个做功课的人。他不是一个真正批判性地思考这类语言的人。所以我认为他的本性会破坏局势的稳定。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我不认为这届政府或总统会对这类事情谨慎周到。这让我很担心。
罗里·特鲁克斯

我认为华盛顿目前存在一些相互矛盾的声音。肯定有一部分非常亲台的人士希望与台湾保持密切关系，并希望继续为台湾提供强有力的军事支持。

但特朗普本人似乎并不太关心弱小的民主国家。这并非他真正感兴趣的事情。这多少有点可能造成信息传递混乱。

正如我们所说，我认为他很容易被北京操纵。人们说特朗普是个交易撮合者。他会不会达成什么重大协议，基本上向中国保证美国不会援助台湾，从而为北京对台湾施加最大限度的压力创造时机？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有人担心我们对台湾的支持可能会过度。

我有时担心我们会对台湾抱有强烈的支持——为了表达对台湾的支持，我们跨越了北京的红线，然后以这种方式引发冲突。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我认为本届政府或总统不会对这类事情谨慎周到。所以这让我很担心。

您曾形容特朗普积累了如此大的权力，以至于他无需遵守正常的政治规律。这会对他的外交政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如果我们完全诚实的话，我认为很多外交政策都是特朗普单方面制定的，通常是通过社交媒体。

当我们看到一位总统双手放在手机按键上，向其他国家发表煽动性言论——比如一遍又一遍地称加拿大为第 51 个州——我无法相信这会是高层顾问之间原则性外交政策讨论的产物。

白宫现在做出的这些事情，让国家蒙羞
罗里·特鲁克斯

现在的情况是，坦率地说，特朗普说了一些相对疯狂的话，而他的顾问、共和党外交政策机构和保守派媒体机构则需要对这些话进行解读，并试图让世界和美国人民都能接受。

他们试图把这些事情弄得像是什么宏伟计划，但实际上，我认为这些只不过是精神错乱的人胡言乱语而已。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这很尴尬。白宫现在爆出的这些事情，是国家的耻辱。

要记住的另一件事是，有时他只是说说而已，但并不是所有的话都会被人看穿，希望外国领导人此时能够明白，有时最好是忽略或无视他说的话。

他有一套策略。他非常擅长掌控新闻周期——他发个社交媒体帖子，突然之间，24到48小时内就会有新闻报道他所说的一切，比如美国是否要入侵格陵兰岛。现在的外交政策进程完全是混乱不堪、飘忽不定的。

特朗普如何看待华盛顿的盟友关系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这对该地区和南海意味着什么？尤其对美菲同盟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美国在与中国竞争方面的主要优势之一是其联盟体系本身。我们与欧洲、加拿大以及东亚都保持着牢固的关系。

特朗普与其他国家相处并不融洽。过去两个月，他的做法一直是针对我们的盟友。如果我是东亚任何一个国家，看着美国，我都会真正担心特朗普政府是否真心实意地关心我的利益，是否会帮助我确保自身安全。

我认为这会导致两种不同的反应。一种是各国将安全问题掌握在自己手中。另一种可能是与中国走得更近，以此来制衡美国。我们可能会看到更多国家这样做。

我认为很多国家不想陷入冷战竞争，如果可能的话，它们很乐意两面讨好。

关于俄罗斯，有人猜测特朗普可能试图挑起北京和莫斯科之间的关系。您对此有何看法？

这是对特朗普当前行为最同情的描述。我倾向于认为他只是对俄罗斯有某种个人好感。我认为共和党和普京政权拥有某些共同的社会价值观，这在俄罗斯创造了一种亲和力。

但对此最令人同情的解读是，这是具有战略意义的——他试图与俄罗斯拉近关系，以对中国施加更大压力。

假设情况确实如此。我无法想象它会奏效，因为如果我是俄罗斯，我知道特朗普现在掌权，但他三年后还会掌权吗？两年后共和党还能控制国会吗？

如果我是俄罗斯，谁是更可靠的长期合作伙伴？共产党和习近平——他们与我拥有相同的政治体制，是我的邻居，也与我有着大致相同的世界观——还是特朗普？他现在掌权，但谁知道这种局面会持续多久？如果我是俄罗斯，我不会疏远中国。

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要与刚刚入侵另一个国家的专制政权搞好关系，以向尚未这样做的专制政权施加压力。

我理解更广泛的逻辑，即从长远来看，中国才是更大的威胁。但行动确实重要，你可以想象一个不同的情况，如果美国与中国走得更近，向俄罗斯施压，或许这会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乌克兰人民。

我们选择了这条路。我们选择了与中国保持高度对抗的关系。这导致了中俄关系的密切。我无法想象与俄罗斯走得更近会成为美国一项有效的长期外交政策。我认为这完全是荒谬的观点。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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