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主席改选：勾心斗角，内战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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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胜舟：国民党内耗顽疾复发。上大位者不可患得患失、斤斤计较，必须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否则从全局和长远而言，失大于得。

叶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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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5日至19日，中国国民党受理主席参选人领表登记。前立委郑丽文、现立委罗智强、彰化县前县长卓伯源、国民党前副主席和台北前市长郝龙斌、台湾海基会前顾问蔡志弘、孙文学校总校长张亚中六人先后完成登记。

民进党推动针对在野党的“大罢免”，逾半年劳民伤财，7月26日、8月23日二轮投票被台湾主流民意全部否决，以惨败收场。国民党刚度过大劫，缓了一口气，以党主席改选、卢秀燕弃选为标志，各路天王和派系跃跃欲试，内耗顽疾又复发了。

数月来，蓝营大咖如台中市长卢秀燕、现任党主席朱立伦、台北市长蒋万安、新北市长侯友宜等均无意参选党主席，表态参选人号召力又不够，蓝营支持者日益焦虑。退居二线的郝龙斌直到9月9日才表态参选党主席，民调支持率却明显落后。

蓝白共主呼之欲出

此次“大罢免”，国民党起初反应迟钝、掉以轻心，二阶段连署罢免民进党立委无一达到法定门槛，本党立委竟有31名达到法定门槛，还有数十名党工牵涉“幽灵连署”被起诉，朱立伦作为党主席，有失策、失职之嫌。直到火烧眉毛的第三阶段，6月11日才匆忙宣布“全党进入战斗状态”，党内也有不满。

好在民进党错误频频，霸凌烂招迭出，惹出众怒；民众党鼎力相助，党主席黄国昌富有远见和格局；国民党台中市长卢秀燕、台北市长蒋万安两位政治明星辅选有功，影响力扩展至全台，所以结果圆满。

卢秀燕去年大选时，就将台中打造为“蓝白合示范区”，公开力挺民众党元老蔡壁如竞选立委，又聘请她任台中市政府顾问。今年罢免投票前，她既为停职的新竹市长高虹安（前民众党）辅选，又和黄国昌密切合作，7月19日邀请他第一棒上台中反罢造势晚会宣讲，7月22日、8月17两次发布两人合拍的反罢宣传片。

7月26日首波罢免投票，次日卢秀燕温暖感性地发文，向黄国昌、柯文哲妻子陈佩琪和民众党支持者“小草”们致谢，“没有你们，我们做不到，未来继续并肩前行！”大获民众党好感。民众党中央委员、台中市议员江和树7月28日友善回应，“卢市长太客气了，有总统的格调”；8月24日第二轮投票的次日，又肯定卢秀燕在立委选举与反罢免选举中，展现“促进蓝白合作的柔软与韧性”。黄国昌也友善回应，“过去一段时间确实与卢密切联系，双方合作愉快。”

如今，卢秀燕已成功地从“蓝营一姐”升级为“蓝白一姐”、“蓝白共主”，2028年参加“总统”大选的概率极高。民众党和柯文哲已经为前年“蓝白分”付出沉重代价，在野势力接近山穷水尽，再也受不了内耗折腾。以卢秀燕的亲和力和黄国昌的大局观，2028年大选“蓝白合”概率很高，“卢昌合”或“卢柯合”的概率也很高。

国民党新一轮勾心斗角

8月23日晚，国民党主席朱立伦宣布“顺利交棒、放心交棒”，点名邀请卢秀燕接下党主席职位，“承担重责大任。”次日上午，卢秀燕在公务活动之后快刀斩乱麻，明确回应不参加10月18日国民党主席选举，理由是台湾现在面临非常严重的美国关税重创，台湾中部地区首当其冲，经济正在恶化，所以她必须坚守岗位，陪伴产业和市民度过难关。

两人互动激起千重浪。卢系子弟兵立委黄健豪、立委廖伟翔迅速力挺卢专注民生与经济。蓝营大佬继续劝进，桃园市长张善政表示，卢众望所归，“大家来支持卢秀燕，让她出来承担这个责任！”国民党前秘书长李乾龙表示，卢才是最大公约数，能凝聚支持力量，“全党仍期待卢秀燕点头，盼在最后关键时刻再做抉择。”

当时已表态角逐国民党主席的三人回应微妙。台湾孙文学校总校长张亚中表示，任何党员均有表达他支持谁参选党主席的自由与权利，反将朱立伦一军，如果卢秀燕不选，“放心不下未来可能的接任人选，亦可再参选，以确保他的现有路线与作为可以继续”；彰化县前县长卓伯源有趣声称，“姐姐很辛苦，弟弟来开路，我愿意分担一下”；前立委郑丽文自信表示，“会做好接棒准备”，蓝白现在应该都有很大的诚意，不是说只有卢出马才能谈成“蓝白合”。

近一个月来，党主席参选人和背后的大佬都不安分，或布局、或力挺、或互怼，明枪暗箭共袭，口水火花齐射。

9月4日，朱立伦突然增聘“中广”前董事长赵少康和台大前校长管中闵为中评委，为两人参选党主席亮“绿灯”。因为只有先任国民党中央委员或中央评议委员，才有资格参选党主席。坦率地说，这是为赵少康参选亮“绿灯”，为掩饰动机和减少非议，拉了管中闵陪衬。赵少康随即放话，“立法院长”韩国瑜关心党主席选举，“他希望我出来”，而他跟郝龙斌不会同时出现在竞选名单上，暗示已获韩国瑜支持、与郝龙斌政治结盟。

罗智强是马英九子弟兵，曾任马竞选办公室副执行总干事、“总统府”副秘书长。马英九没有悬念地公开力挺，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老一辈的国民党世代是该交棒的时候了。”卢秀燕今年64岁，肯定不能说是中生代，让外界疑惑如果卢选党主席，马是否支持呢？

9月18日，郑丽文前往中央党部交300万元作业费与1000万元保证金（均为新台币），完成候选人登记后，声称自己“不是富二代、政二代，更不是国民党过去的权贵子弟”，但有骨气且争气，所以准备的1300万元，每一分钱都是她跟丈夫努力挣来的。以此影射郝龙斌，因为他是前“行政院长”、国民党前副主席、上将郝柏村之子。

郑丽文还希望，“党中央能办一场干净、公平、公开的选举”，“绝对没有私相授受、没有内定”，更是话中有话，矛头暗指朱立伦。台湾中天电视组织网络投票显示，截至9月15日6时，郑丽文支持率65%，遥遥领先；罗智强24%；张亚中7%；郝龙斌仅有4%。

张亚中批评，国民党永远是“家天下”的酱缸文化；炮轰郝龙斌临时取消9月20日中天电视辩论会是“懦弱、胆小”；质疑郝龙斌在明、赵少康在暗，等同“赵郝体制”，郝当选党主席就是“朱傅集团2.0”（按：朱指朱立伦、傅指国民党“立院”党团总召傅崐萁）。18日陪同郝龙斌领表的赵少康隔空反呛，还没有选就破坏国民党团结，“是党的罪人”。

9月18日，罗智强登记参选时批评，部分参选人（按：暗指张亚中）未在罢免期间建功立业，现在却攻击自己人，支持者无法接受。张亚中次日登记参选时回应，招术竟然是祸水东引，不客气地说是党中央不理睬他，暗示朱立伦埋没人才；同时表示自己在各媒体平台发表四五十篇文章，为国民党反罢免理论找依据。

卢不接任党主席的收益

是否参选党主席，以卢秀燕的身份和能量，当然不是一时冲动，本人和高参几经推演才会拍板。今年不接任党主席至少有四个好处。

一、巩固“妈妈”牌温暖形象。“妈妈市长”无论在台中还是台湾，无论是国民党还是民众党，都有极高人气。卢秀燕宣布不参选党主席，强调“最困难的时候‘妈妈’会留在家，这是我的承诺，我会说到做到”。朱立伦点名她接棒，也肯定“卢秀燕的务实、温暖，是国民党和台湾此刻最需要的稳定力量”。

二、避开民进党过多火力聚焦。民进党总统大选的战斗力和凝聚力远超国民党，如今已有迫切危机感，即将转换选战模式，并将最大的竞争对手卢秀燕锁定为头号目标。卢秀燕不参选，绿营仍然不客气抨击她“推托关税问题”、“国民党主席是烂摊子”。一旦当选党主席，必然与民进党在第一线抗争，难免被绿营抓住更多漏洞攻击。

三、避免落跑参选的非议。韩国瑜任高雄市长、侯友宜任新北市长曾请假竞选总统，都引起非议，前者败选后又被高雄市民罢免。大批蓝营支持者尤其台中市民力挺卢不参选，在网络上留言“明智决定”、“蓝营已经承受不住落跑参选的标签了”、“卢市长坚守对台中市民的承诺，台中人点滴在心头”。当然，地方市长兼任党主席并不矛盾，与一旦当选总统必然辞职落跑是两码事。

四、避免明年选举失败问责。2026年“九合一”选举的战绩不如预期、或不如2022年，按照台湾政坛惯例，党主席必须承担责任辞职，会冲击她的2028年总统选情。即使勉强留任，声望也大跌，这或许是她今年接任党主席的最大顾虑。政治有阴暗、残酷和功利的一面，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成王败寇是通行的潜规则。

卢不接任党主席的风险

一、蓝营内斗老毛病复发。国民党向来有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不光彩传统。台媒已经报道，卢阵营不满朱立伦明知卢无意参选，却以公开钦点的方式，指名接棒，摆明施压，怀疑出难题、整人。卢秀燕24日公开回应朱立伦，也是软中带硬，委婉表达不满：“国民党是个民主政党、民主大党，党主席职位不宜指定、钦定参选，应该由有意愿的人公平竞选。”

马英九基金会执行长萧旭岑担忧，若卢、朱都不选，国民党将进入“战国时代”，对国民党不一定有利。云林县长张丽善也提前打预防针，称国民党主席的产生，“无论透过选举或协调，最重要的是降低伤害、维持团结和谐，避免撕裂。”两位党主席参选人9月18日登记时，也公开呼吁团结。郑丽文表示，国民党从今天开始要团结，之前党主席选举曾有一些纷扰；罗智强表示，团结国民党，下架总统赖清德，就是他参选党魁的两大任务。

二、新任主席与“影子主席”磨合。党主席掌握县市长、民意代表的提名权，如果与总统候选人二合一，更方便整合全党资源和力量投入总统大选。2007年2月，马英九因“特别费”被起诉辞党主席，同时宣布参加2008年总统大选表清白。接任党主席的吴伯雄没有政治野心，甘心做“绿叶”，衬托马英九“红花”，两人珠联璧合，2008年大选狂胜，这在国民党内是罕见的孤例。此后的总统候选人韩国瑜、侯友宜分别与党主席吴敦义、朱立伦合作就谈不上默契，所以党内不少人希望减少内耗算计，2028年总统候选人与党主席二合一。9月1日，卢秀燕、郝龙斌分别晒出与吴伯雄的合照，意味深长。

国民党如果群龙无首，就会成群猪，新任主席过于弱势，明年“九合一”选举败局早定；如果新任主席能干强势，不甘于“造王”，更想着“成王”，多考虑自己利益而非国民党前景，“影子主席”不好掌控，必然产生矛盾。政治就是交易，从来就不干净；谈判就是妥协，各方都要有甜头。卢秀燕如成为“影子主席”且2028年胜选，国民党主席辅选有大功，合理回报是任“行政院长”。

三、“蓝白合”存在变数。2023年蓝白貌合神离，侯友宜与柯文哲都贪图总统大位，没有信念、没有协同，历经半年反复的互呛、算计、矫情、中伤，非绿阵营整合终于破局，成全赖清德胜选。卢秀燕无疑是最受民众党欢迎的党主席，换另一人，明年“九合一”选举整合难度都更大。蓝营必须提前让利，但让哪个县市长、六都让多少民代，都是高难度的技术活，国民党主席没有绝对的威望和手腕，摆不平党内派系和白营需求。一旦内耗，撕破脸自行参选，又成全民进党，蓝白均元气大伤。柯文哲案的判决也是一个变数，直接关系民众党合作筹码的分量，以及2028年是“卢昌合”还是“卢柯合”。

四、以退为进未必是好选项。以卢秀燕的年龄，2028年如胜选，适宜干一个任期。在她之后，国民党还有一个战斗力强于马英九、年龄优势更明显的蒋万安（今年46岁），成为未来的总统候选人，而且能干两届。卢秀燕今年接任党主席的好处是不仅本党齐心，而且在野齐心，明年“九合一”选举“蓝白合”必然实现，国民党礼让若干个县市长、六都民代的席位给民众党，不仅可能而且好商量。

据台湾《中国时报》9月9日报道，蓝营民调显示，有62.2%民众支持卢秀燕留在台中、不选党主席，仅有16.4%民众不支持，也有62.7%认为总统候选人无须兼任党主席。台湾文化大学广告系教授钮则勋据此分析，卢秀燕选择留在台中，可深化“妈妈市长”人设，不兼任党主席的选择是对的。笔者却有所保留，恐怕这些想法失之简单，对未来的困难和风险也未必考虑周全。

上大位者不可患得患失、斤斤计较，必须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否则从全局和长远而言，失大于得。朱立伦以精算著称，反而欠缺大局和气势，更缺国民党亟需的血性和担当，尤其2015年自己先不选、后失信“换柱”备受质疑。

卢秀燕今年未接任国民党主席，对台中市民固然是利好，但对国民党和全局恐怕是弊大于利。既未展示团结蓝白阵营的足够担当，也未展示与赖清德正面PK的足够勇气，还未展示对2026年、2028年选举胜利的足够信心。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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