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币创新高：未来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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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稳定币总市值突破2500亿美元，创历史新高。稳定币是否成为数字货币的稳定力量？未来风险与空间在哪里？现实地看，数字货币无法去政治化。

徐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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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币再下一城。

5月30日，《稳定币条例》在香港正式成为法例，这意味着香港在稳定币市场进一步发力。同月，美国参议院通过《引导和推动美国稳定币国家创新法案》（GENIUS）。在5月末，稳定币总市值已突破2500亿美元，创历史新高。

这引发了人们对加密货币未来发展的进一步想象。稳定币是否真的成为数字货币的稳定力量？未来风险与空间在哪里？

稳定币是什么？

简而言之，稳定币（Stablecoin）是加密货币 (Cryptocurrency)一种，历史已经超过十年，引发关注越来越多。不过，与大家印象中加密货币大起大落不同，稳定币相对比较稳定。比如2025年5月，加密货币市值约为3.5万亿，但是波动性较大，年华波动率往往在50%左右水平，甚至在一个小时内波动幅度超过4%也是家常便饭。

作为投机资产，高频流动性固然有其优势，但作为日常商业交易中的货币，高波动的劣势显而易见。对比之下，稳定币的总市值大约在2500亿美元左右，虽然不到加密货币的10分之一，但是胜在稳定，波动率也远远不到加密货币整体的十分之一。

因此，稳定币核心是稳定，即在保留加密货币的技术优点的同时，去除其缺点，建立货币稳定价值的机制。这对于希望涉足加密货币市场又厌恶波动的人群，可以说解决了最大痛点，有不菲的吸引力。

在这样情况下，稳定币虽然现在市场份额不大，但是未来想象力却惊人。一些传统银行和支付巨头也已经开始涉足稳定币市场，而根据美国财政部的预测，到2028年，美国稳定币的发行规模将达到2万亿美元。而花旗集团的预测更为乐观，预计到2030年可能达到3.7万亿美元。

在2020年的时候，稳定币市值不过200亿，如今却已经飙升十多倍。其应用场景也不断拓展，除了传统加密货币的交易，在常规金融支付方面也有不少提升，从跨境支付到外汇储蓄不等。

稳定币：替代主流货币还是补充？

数字货币发展的背景之一，是民间一直未能散去的、对于主流货币尤其美元的不信任，打倒美元霸权曾经是数字货币圈的漂亮口号。不过，稳定币似乎走了不一样的路，大量稳定币1：1挂钩美元。对比取代主流货币前景，稳定币更多被看作主流货币的辅助甚至通道。

某种意义上，稳定币在复刻十九世纪的金本位制度。不稳定的数字货币如何建立稳定？自然是挂钩今天的“黄金”，即主权货币，尤其是美元。主流稳定币大部分与美元挂钩，并投资于美国国债。

在比特币市场，Tether（USDT）是市值最大稳定币，在稳定币市场占据份额超过6成，就是与美元挂钩。排名第二的稳定币Circle（USDC）也宣称与美元1：1挂钩，两家市场份额合起来大概是市场的9成。此外也有一些其他货币挂钩的稳定币，比如欧元与人民币，从数量上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有意思的是，在稳定币飞速发展之际，恰恰是美债利率走高的时候。也正因此，业界普遍关注稳定币发行对美债配置的影响，甚至国内有观点认为这是美国试图延续金融霸权，接盘美债的“阳谋”。稳定币的发行将成为美国国债的主要助力，有望在黄金美元、石油美元之后，形成新的美元格局。

这种观点看起来天马行空，颇具阴谋气味，本质上却经不起推敲。美国国债市场规模达到8.5万亿美元，稳定币的持有对其影响尚未成气候。可以说，现在更多是稳定币需要借助美元甚至美债等美元资产来强调其稳定，并不是美债需要稳定币来接盘。稳定币的真正意义在于借助强势资产——美元的力量，而非反过来。是主流货币资产足够强大，稳定币才能借助其发展，而不是稳定币使强势资产变得更加强势。

因此，与其说是美债需要稳定币来接盘，不如说是稳定币需要美债来支撑。稳定币实际上是借助了美元的信用。目前，一些官方货币不稳定的国家也青睐于稳定币，例如土耳其的稳定币交易就十分活跃。

从稳定币的发展可以看出，排名前两位的稳定币共同占据了市场约9成份额。这和比特币在加密货币中的地位类似，也和美元在国际货币中地位类似，其市场格局与现实世界的货币体系颇为相似，即与央行主导的货币体系相镜像。本质上，货币是一个信用游戏，权力很难强迫大家长期使用某种货币。我在货币三部曲等著作中即指出，央行的地位不仅来自法律背书，更来自市场的认可。

可以说，稳定币的寡头格局和发展历程，不仅反映了数字货币市场的现状，也很好地回答了关于货币霸权和央行垄断的关系问题。人们总是倾向于选择信用更好、更稳定的货币，或者追随比自己更强的货币，这导致了”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局面。这是货币的天性，也是人性使然，因为人们既追求资产回报，又注重安全性，往头部集中趋势显而易见。

在这样格局下，中国或者人民币，能在稳定市场收获什么？此前，香港金管局曾经公布稳定币发行人“沙盒”参与者，包括五家公司。除了渣打和香港电讯这样的传统大公司，也有圆币创新科、安拟集团这样的币圈新贵，还有京东旗下的京东币链科技（香港）有限公司。这种安排，也为大家带来人民币稳定币的猜想。

理性地看，目前就稳定币市场瓜寡头格局而言，较难指望人民币稳定币对抗美元霸权，但是其探索方向还是可以提供不少经验。毕竟，中国曾经在数字货币领域与美国比肩，在未来也无法长期缺席这个市场。

数字货币无法去政治化

如果稳定币如此透明，那么另一种想法就是，它是否可以脱离政治的影响？现实地说，很难。

对于公权力的警惕，可以说是数字货币的初心。数字货币诞生之初带有极客自由主义思想的设计。曾经，许多人曾认为加密货币代表着远离市场、政治和权力的乌托邦，这种理想主义色彩和极端自由主义思想在创立之初确实广泛存在，但在现实面前，其理想主义色彩可能正在褪去。

除了投机带来各种丑闻，政治权力的介入也更为明显。当特朗普家族和马斯克等知名人物介入加密货币领域后，不少主流媒体加以猛烈抨击，也质疑加密货币是否会变成一种终极的泥淖资产，甚至沦为政治的工具。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担忧确实反映了现实。然而，我们必须认识到，政治在现实世界中无处不在。无论我们想要改变世界，还是维持现状，都离不开政治的影响。当政治人物过多涉足加密货币领域时，从负面方面有不少批判，但是从正面角度，实际上标志着加密货币正逐渐走向主流。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政治都是社会的底层逻辑中，从公共生活到私人空间。现实地说，没有任何资产或货币能够完全脱离政治而独立存在。当政治力量深入加密货币的泥淖时，这本身就是不可避免的趋势。只是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主导者又是自由派反感的特朗普，难免让许多人感到措手不及。

稳定币的情况也是如此。过去徐瑾经济人专栏也多次指出，数字货币的未来取决于主流监管的容忍度。在我们享受数字货币带来的自由、便利的同时，鉴于其波动性、不受监管的特性，依旧在遭遇监管的审视。政治的介入是不可避免的。

数字货币如此，稳定币自然也是。稳定币作为加密货币的一种形式，依靠算法或权益产生，它解决了波动问题，但仍无法替代中心化货币。必然地，稳定币的未来，同样是取决于主流监管的态度和主流市场的接受程度。

你可能会问，如果稳定币的优势不过是挂钩主流货币，那么它与央行的数字货币有何不同？二者都可以说是主权货币的数字化，主要区别在于发行主体不同，一个是央行，一个是去中心化的市场机构。应该说，稳定币优势在于透明公开，在政府公信力不足的地方，更容易获得公众信任。

就稳定币而言，这些优势能否长期存续，其实存在一些未知数。除了稳定币机构自身的技术、信用风险，更大的风险就是监管风险。如果稳定币过于自由，挑战了传统央行的监管和容忍范围，就会引发监管机构的干预。无论是香港还是美国的监管框架出台，实际上都是将比特币和稳定币纳入监管框架的一次尝试。这某种程度上也是为它们正名，在规范化的同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目前，稳定币的规模虽然还不算大，但未来肯定会有更长远的发展。以此为基础，诸如链上智能合约、链上智能信贷之类的创新应有可能获得长足发展，创造出大量之前难以想象的应用场景。可以说，它将作为主流货币的影子货币而存在，起到拓展与补充作用，而非替代作用。如果稳定币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这个市场就已经足够大，足够赋予其无限的想象力。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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