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部称美方近期主动向中方传递信息。
发布日期：2025-05-02 10:01
叶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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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人真敢拍电影，屡见揭露和反思国史阴暗面的力作，2017年有《出租车司机》，2023年有《首尔之春》。票房通常还位居当年前列，表明韩国民众很给力。
中国人不必气馁，暂时落后不等于永远落后，20世纪80年代就有一批佳作，例如谢晋“反思三部曲”《天云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前些年张艺谋《归来》、冯小刚《芳华》其实有触及特定年代对人性的扭曲，只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点到为止，意犹未尽。假以时日，中国电影能拍出并公开发行类似韩国的力作，这才是文化自信、制度成熟的标志之一。
言归正传。《首尔之春》描述了1979年12月12日夜军事政变的故事，影片人物全斗光原型是保安司令官全斗焕，李泰臣原型是首都警备司令官张泰玩，卢泰健原型是第9师团长卢泰愚，郑祥镐原型是参谋总长、戒严司令官郑升和，吴国相原型为国防部长卢载铉，崔韩圭原型为总理、代总统崔圭夏，职务都不变。
篇名为《首尔之春》，当然不是称赞政变主犯全斗焕开启民主春天，而是指政变发生的时代背景。1979年10月26日，军事政变上台的朴正熙被情报部长金载圭开枪刺杀，总理崔圭夏仓促代理总统，他出身外交官，没有军队根基，最高权力处于空窗期，大量民主人士获释，学运、工运方兴未艾，短暂摆脱独裁控制，直至全斗焕发动军事政变，史称“首尔之春”。
人性向来复杂多面。全斗焕结束了7周的首尔第一春，在韩国历史上有两件事遗臭万年：军事政变、光州事件。政变成功后全面掌握军权，8个月后自导自演当选总统全面掌握政权，为堵悠悠万民口，严厉镇压民主运动，大肆逮捕民主人士。1980年5月18日，动用军队残酷镇压全罗南道光州市人民起义，造成200多名学生和市民死亡。
他又开启了首尔第二春，向国家和人民部分赎罪，有两件事干得漂亮：成功申办奥运、实现民主转型。1981年首尔成功申请了1988年夏季奥运会主办权，出面申办的功臣正是他的长期死党、继任者卢泰愚。东京奥运会成为日本经济起飞的里程碑，首尔奥运会也成为韩国经济起飞的里程碑。
1987年6月，韩国民众掀起民主抗争的新一轮浪潮，卢泰愚发表“6•29宣言”，宣布在总统直选的原则下尽快修改宪法和总统选举法。全斗焕7月1日发表谈话宣布接受宣言，两人合演双簧；7月10日辞去执政的民主正义党总裁职务，卢泰愚接任；12月按照新宪法举行总统直选，卢泰愚成为韩国首位民选总统。
全斗焕和平交权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进行了强硬挣扎，曾部署军队计划残酷镇压1987年“六月抗争”，没有如愿不是他的仁慈，而是众叛亲离、内外交困。据事后披露的史料，被迫放弃血腥镇压的主因有四个：军队不愿再背光州事件的恶名；国务总理等内阁要员和执政党内部（包括卢泰愚）都反对军事镇压；美国总统里根致信施压要求韩国实现民主化；国际奥委会给韩国政府下了最后通牒，警告取消奥运会主办权。
电影开场白就声明由真实事件改编，很多细节尊重史实，也有很多细节虚构。例如夸张了全斗焕的飞扬跋扈，军事会议一结束，就在会议室当着多位将军的面，对首都警备司令官的任免向参谋总长提出异议，推荐自己的死党；影片有两次卫生间场景，一次是政变时渡过难关，他坦率分析人性、同党动机，离开时把毛巾丢在地下擦了鞋底，另一次是政变后丢下钢盔，似哭似笑，释放压力，影射其肮脏扭曲的人格。全斗焕一生就在卫生间终结，晕倒后因未得到及时抢救而死亡。
“12•12”军事政变不足10小时就顺利实现，基于史料和影片，给后人很多启发，从正反两方面可以总结出防范军事政变十二招。
一、军事主官任免必须快。兵贵神速，旅长以上主官的任免务必雷厉风行，酝酿前保密，一旦决定，务必当天宣布、当天生效、当天停职，如有新岗位必须迅速赴任。1979年12月9日，郑升和向卢载铉提议12月中旬撤换全斗焕保安司令官、朴正熙遇刺搜查本部长职务，卢载铉以遇刺案调查还在进行为由未同意。消息很快走漏，全斗焕很快获悉，迅速决定12月12日逮捕郑升和，发动政变。卢载玄政变前否决撤换全斗焕职务提议；政变时贪生怕死，严重失职；政变后辞去防长职务，但全斗焕没有亏待他，先后转任韩国综合化学工业公司总裁、韩国化学技术研究院院长、韩国肥料工业协会会长等肥缺。
二、军队严禁同乡会、同学会等山头派系。1961年底，全斗焕与卢泰愚、郑镐溶、孙永吉等7名陆士11期同学组建军内秘密社团“七星会”，此后更名为“一心会”、“一会”。全斗焕任会长，入会需有介绍人和宣誓仪式，会员之间频繁进行利益交换，前辈会员刻意栽培年轻会员快速晋升，共同占据重要岗位。例如卢泰愚任著名的王牌军“白马师团”（第9师团）师团长；首都警备司令部下属5个团，其中第30警备团、第33警备团、宪兵团已被全斗焕渗透掌控，政变时叛军司令部就设在陆军总部附近的第30警备团。电影中首都警备司令官集合炊事兵、通信兵等百余人平叛，一个人在大桥上阻拦空降旅，一个人跨越层层拒马进入第30警备团，营造“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剧英雄氛围，都是虚构，实情是全斗焕同党太多、羽翼已丰，一夜就控制了全局，张泰玩等将军很快被叛军俘虏。
三、果决实施斩首行动。慈不带兵，政变成功与否，哪方先斩首，哪方更有胜机。电影有两个情节描绘了全斗焕的狡诈，参谋总长让其伪造已被捕的情报部长陈词，祸水引向朝鲜，警惕来自朝鲜的威胁；全斗焕却直接指示手下撕毁情报部长证词，毒打逼其伪造供词，祸水引向参谋总长，称与其有金钱往来。全斗焕敢走险棋，发动政变，首先实施斩首行动，没有总统书面批准，就逮捕参谋总长。一个失败政变的案例是1991年苏联“8•19”事件，政变部队虽然集中了党政军上层，也有实力掌控首都，却没有迅速逮捕或者杀死叶利钦，三天后就被粉碎。另一个成功挫败政变的案例是1993年10月，叶利钦任俄罗斯总统，镇压反对派毫不拖泥带水，下令坦克炮轰白宫（议会），逮捕反对派主要领导。
四、兵不厌诈。全斗焕政变如此顺利，还有个原因是参谋总长被绑架、国防部长玩失踪、参谋次长优柔寡断，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影片中的“君子协议”真实存在。12月12日夜，虽然全斗焕掌控的部队更多，但平叛的第8空降旅离首都更近，一旦先抵达和包围第30警备团、叛军司令部，抓捕了政变首脑，政变将军们必定身败名裂。危急时刻，叛军中的国防部军需次官补（相当于中国中央军委后勤保障部部长助理）俞学圣中将致电陆军参谋次长尹诚敏中将，提议还未到首尔的第2空降旅撤退，交换即将到首尔的第8空降旅撤退，尹诚敏竟然脑袋进水同意，而且认真执行，第8空降旅返回驻地。叛军第2空降旅先假撤退，很快又掉头继续前进，更早进入首尔。尹诚敏助推了政变成功，全斗焕掌权后给了他丰厚赏赐，晋升为防长，退休后转任韩国石油开发公司会长、韩国纤维协会会长等肥缺。
五、调兵必须经最高统帅书面批准。尤其是对前线、边境、进入首都的军队调动，必须事先经最高统帅书面批准，并向调动部队展示军令。除非战时特殊情况，不能只凭上司口头指示。朴正熙一死，全斗焕就有政变夺权野心，1979年12月6日崔圭夏正式就任总统，12月7日他就将卢泰愚从三八线上召回首尔，商议夺权计划。卢泰愚擅离前线职位，政变时还擅自从前线抽调一个主力团进入首都，韩国国防部竟然都不知晓。
六、军事主官定期轮换。在一个部队呆久了，难免形成嫡系小圈子，一旦有异心且联合发动，就会祸军祸国。毛泽东熟读中国历史，对权术的掌控和运用登峰造极，文革期间虽然天下大乱，但军队始终牢牢控制在他手中，防范军内小集团、消除政变隐患就很高明。1973年12月12日（巧合又是一个“双十二”），他召开政治局会议决定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迅速报到，还现场亲自指挥政治局委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曲，歌词第一条纪律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中国开国将帅因为战功显赫，通常桀骜不驯，笔者曾总结只有毛泽东压得住，只有周恩来摆得平，其他任何第三人都不能全面掌控（林彪掌军时重用四野将领，邓小平掌军时重用二野将领）。
七、权力必须制衡。韩军有军内制衡机制，一个保安司令部、一个警备司令部，问题是警备司令部已被渗透架空。还可建立军地制衡机制，即国家情报机构向军队渗透，军队情报机构向地方渗透，相互监督、争功、献宠，同时向最高统帅负责。普京防范政变也有高招，2008年满两个总统任期后，和总理梅德韦杰夫玩“王车易位”，他任总理四年期间，一直兼执政的统一俄罗斯党主席。目的就是警告梅德韦杰夫不要有异心，不要妄想赖在总统宝座上不走，更不要妄想罢免普京总理职务，因为统俄党在国家杜马掌握三分之二以上的绝对多数，可以轻松否决总统令、罢免总统。四年后，梅德韦杰夫将总统职务交回普京，普京才将兼任的统俄党主席交给再任总理的梅德韦杰夫。
八、掌控指挥通信系统。全斗焕政变时，利用保安司令部掌握全军通信系统，监听平叛军队一举一动，敌明我暗，应对主动及时，反而韩国国防部又呆、又哑、又瞎、又聋、又瘸。如今已有移动互联网，军队通信系统必须加密，并掌握在最高统帅部手中，一旦有军队叛变，可及时对其指挥机构断电断网，实施通讯干扰。
九、善用合法性约束。对政变者而言是障碍，对防范者而言是策略。全斗焕逮捕参谋总长郑升和，必须获得总统（最高统帅）的书面批准。第一次单独晋见，崔圭夏虽无实权，却是明白人，不愿迁就做政变傀儡，以未获国防部长同意、不宜越级申报为由拒绝批准；第二次全斗焕带领5名将军（影片中带了6名）晋见施压，崔圭夏有骨气仍然以同样理由拒绝。5月13日凌晨约4时，叛军在国防部地下室逮到防长卢载铉，他没有骨气，很快签署同意，并与叛军一同见崔圭夏。崔圭夏无奈签字同意，仍然韧性抗争，同时签署了具体时间“1979.12.13.05:10”，清晰暗示全斗焕是“先斩后奏”。审判全斗焕时，这个签文时间点成为起诉他内乱及叛乱首魁罪等重罪的关键证据。
十、军队国家化是防范政变的终极大招。军队应该效忠国家和人民，不能把枪口对住人民和学生，不能向任何个人包括最高统帅效忠。以朝鲜为例，金正恩尽管大权独揽，仍然长期没有安全感，所以频繁更换参谋总长、总政治局长，短则半年，很少超过两年。以美国为例，2020年5月，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导致抗议骚乱席卷全美，6月1日，特朗普去圣约翰教堂摆拍照片，刻意安排国防部长和穿军装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陪同。米利在路上认为不合适就中途离开，但已被媒体拍到照片，饱受美媒批评，6月11日他公开道歉，后悔“给人一种军方介入政治的感觉”。2020年11月，特朗普不承认败选，有很多小动作，美国军事、行政、立法、司法等权力机构联合抵制，政局并未动荡。米利明确要求下属，若特朗普下令展开核攻击，必须先通知他，又同中央情报局局长、国家安全局局长等高官商讨，共同应对特朗普可能做出的不理智行为；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致电米利，询问如何防止“不稳定的总统”发动核打击，显然不愿美军盲目服从即将下台的总司令；美国司法部长宁愿辞职，也不愿配合特朗普滥用诉权、找假证据；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以6:3碾压自由派大法官（其中3人为特朗普提名而任职），依然遵循民意、良知和宪法，驳回特朗普上诉。
十一、外国军队干预。军事政变当然违法，美国号称世界“民主灯塔”，不会公开支持，但也未必都公开反对。全斗焕发动政变后，卢载铉连夜跑到美军第八军地堡避难和求助，但美军以大规模出兵会引起朝鲜军队南下为由拒绝干预。金日成是人精，没有苏联和中国力挺，清楚以他的力量，打不赢、守不住，实现不了统一。1975年越南统一，他又对出兵韩国动心，跑到中国试探口风，被晚年毛泽东拒绝，毕竟当时中国还在史无前例、暗无天日的文革中煎熬。
十二、民意不可违。儒家文化圈最高权力斗争流行的潜规则通常是“成王败寇”，韩国政治有其特殊性，竟然是“败寇成亦寇”。总统成为全球最高危的职务，没有之一，要么遇刺、要么自杀、要么坐牢，几乎没有善终。全斗焕就没有好下场。1996年12月16日，首尔最高法院二审判处全斗焕无期徒刑、追缴罚款2205亿韩元。1997年12月20日，金泳三与候任总统金大中协商一致，以“实现国民和解与团结”为由，特赦全斗焕、卢泰愚，但全斗焕几乎未退赔受贿赃款，也未获韩国民众原谅，死后未举行国葬。
韩国实现民主转型后，未再发生军事政变，民众对总统不满，通过和平示威也能逼宫。2017年3月10日，韩国宪法法院通过朴槿惠总统弹劾案，她被罢免，随后入狱。为了这一天，自2016年10月29日至2017年3月10日，韩国民众每个周六和平组织“烛光集会”，连续20场，参与人数少者几十万、多者上百万，迫使涉嫌滥权贪腐的总统下台，展示了强大的民意压力和民主动力。
韩国民众有血性和韧性，也有民主抗争的光辉传统，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胡适曾说：“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诚哉斯言！
中国人不必气馁，暂时落后不等于永远落后，20世纪80年代就有一批佳作，例如谢晋“反思三部曲”《天云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前些年张艺谋《归来》、冯小刚《芳华》其实有触及特定年代对人性的扭曲，只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点到为止，意犹未尽。假以时日，中国电影能拍出并公开发行类似韩国的力作，这才是文化自信、制度成熟的标志之一。
言归正传。《首尔之春》描述了1979年12月12日夜军事政变的故事，影片人物全斗光原型是保安司令官全斗焕，李泰臣原型是首都警备司令官张泰玩，卢泰健原型是第9师团长卢泰愚，郑祥镐原型是参谋总长、戒严司令官郑升和，吴国相原型为国防部长卢载铉，崔韩圭原型为总理、代总统崔圭夏，职务都不变。
篇名为《首尔之春》，当然不是称赞政变主犯全斗焕开启民主春天，而是指政变发生的时代背景。1979年10月26日，军事政变上台的朴正熙被情报部长金载圭开枪刺杀，总理崔圭夏仓促代理总统，他出身外交官，没有军队根基，最高权力处于空窗期，大量民主人士获释，学运、工运方兴未艾，短暂摆脱独裁控制，直至全斗焕发动军事政变，史称“首尔之春”。
人性向来复杂多面。全斗焕结束了7周的首尔第一春，在韩国历史上有两件事遗臭万年：军事政变、光州事件。政变成功后全面掌握军权，8个月后自导自演当选总统全面掌握政权，为堵悠悠万民口，严厉镇压民主运动，大肆逮捕民主人士。1980年5月18日，动用军队残酷镇压全罗南道光州市人民起义，造成200多名学生和市民死亡。
他又开启了首尔第二春，向国家和人民部分赎罪，有两件事干得漂亮：成功申办奥运、实现民主转型。1981年首尔成功申请了1988年夏季奥运会主办权，出面申办的功臣正是他的长期死党、继任者卢泰愚。东京奥运会成为日本经济起飞的里程碑，首尔奥运会也成为韩国经济起飞的里程碑。
1987年6月，韩国民众掀起民主抗争的新一轮浪潮，卢泰愚发表“6•29宣言”，宣布在总统直选的原则下尽快修改宪法和总统选举法。全斗焕7月1日发表谈话宣布接受宣言，两人合演双簧；7月10日辞去执政的民主正义党总裁职务，卢泰愚接任；12月按照新宪法举行总统直选，卢泰愚成为韩国首位民选总统。
全斗焕和平交权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进行了强硬挣扎，曾部署军队计划残酷镇压1987年“六月抗争”，没有如愿不是他的仁慈，而是众叛亲离、内外交困。据事后披露的史料，被迫放弃血腥镇压的主因有四个：军队不愿再背光州事件的恶名；国务总理等内阁要员和执政党内部（包括卢泰愚）都反对军事镇压；美国总统里根致信施压要求韩国实现民主化；国际奥委会给韩国政府下了最后通牒，警告取消奥运会主办权。
电影开场白就声明由真实事件改编，很多细节尊重史实，也有很多细节虚构。例如夸张了全斗焕的飞扬跋扈，军事会议一结束，就在会议室当着多位将军的面，对首都警备司令官的任免向参谋总长提出异议，推荐自己的死党；影片有两次卫生间场景，一次是政变时渡过难关，他坦率分析人性、同党动机，离开时把毛巾丢在地下擦了鞋底，另一次是政变后丢下钢盔，似哭似笑，释放压力，影射其肮脏扭曲的人格。全斗焕一生就在卫生间终结，晕倒后因未得到及时抢救而死亡。
“12•12”军事政变不足10小时就顺利实现，基于史料和影片，给后人很多启发，从正反两方面可以总结出防范军事政变十二招。
一、军事主官任免必须快。兵贵神速，旅长以上主官的任免务必雷厉风行，酝酿前保密，一旦决定，务必当天宣布、当天生效、当天停职，如有新岗位必须迅速赴任。1979年12月9日，郑升和向卢载铉提议12月中旬撤换全斗焕保安司令官、朴正熙遇刺搜查本部长职务，卢载铉以遇刺案调查还在进行为由未同意。消息很快走漏，全斗焕很快获悉，迅速决定12月12日逮捕郑升和，发动政变。卢载玄政变前否决撤换全斗焕职务提议；政变时贪生怕死，严重失职；政变后辞去防长职务，但全斗焕没有亏待他，先后转任韩国综合化学工业公司总裁、韩国化学技术研究院院长、韩国肥料工业协会会长等肥缺。
二、军队严禁同乡会、同学会等山头派系。1961年底，全斗焕与卢泰愚、郑镐溶、孙永吉等7名陆士11期同学组建军内秘密社团“七星会”，此后更名为“一心会”、“一会”。全斗焕任会长，入会需有介绍人和宣誓仪式，会员之间频繁进行利益交换，前辈会员刻意栽培年轻会员快速晋升，共同占据重要岗位。例如卢泰愚任著名的王牌军“白马师团”（第9师团）师团长；首都警备司令部下属5个团，其中第30警备团、第33警备团、宪兵团已被全斗焕渗透掌控，政变时叛军司令部就设在陆军总部附近的第30警备团。电影中首都警备司令官集合炊事兵、通信兵等百余人平叛，一个人在大桥上阻拦空降旅，一个人跨越层层拒马进入第30警备团，营造“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剧英雄氛围，都是虚构，实情是全斗焕同党太多、羽翼已丰，一夜就控制了全局，张泰玩等将军很快被叛军俘虏。
三、果决实施斩首行动。慈不带兵，政变成功与否，哪方先斩首，哪方更有胜机。电影有两个情节描绘了全斗焕的狡诈，参谋总长让其伪造已被捕的情报部长陈词，祸水引向朝鲜，警惕来自朝鲜的威胁；全斗焕却直接指示手下撕毁情报部长证词，毒打逼其伪造供词，祸水引向参谋总长，称与其有金钱往来。全斗焕敢走险棋，发动政变，首先实施斩首行动，没有总统书面批准，就逮捕参谋总长。一个失败政变的案例是1991年苏联“8•19”事件，政变部队虽然集中了党政军上层，也有实力掌控首都，却没有迅速逮捕或者杀死叶利钦，三天后就被粉碎。另一个成功挫败政变的案例是1993年10月，叶利钦任俄罗斯总统，镇压反对派毫不拖泥带水，下令坦克炮轰白宫（议会），逮捕反对派主要领导。
四、兵不厌诈。全斗焕政变如此顺利，还有个原因是参谋总长被绑架、国防部长玩失踪、参谋次长优柔寡断，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影片中的“君子协议”真实存在。12月12日夜，虽然全斗焕掌控的部队更多，但平叛的第8空降旅离首都更近，一旦先抵达和包围第30警备团、叛军司令部，抓捕了政变首脑，政变将军们必定身败名裂。危急时刻，叛军中的国防部军需次官补（相当于中国中央军委后勤保障部部长助理）俞学圣中将致电陆军参谋次长尹诚敏中将，提议还未到首尔的第2空降旅撤退，交换即将到首尔的第8空降旅撤退，尹诚敏竟然脑袋进水同意，而且认真执行，第8空降旅返回驻地。叛军第2空降旅先假撤退，很快又掉头继续前进，更早进入首尔。尹诚敏助推了政变成功，全斗焕掌权后给了他丰厚赏赐，晋升为防长，退休后转任韩国石油开发公司会长、韩国纤维协会会长等肥缺。
五、调兵必须经最高统帅书面批准。尤其是对前线、边境、进入首都的军队调动，必须事先经最高统帅书面批准，并向调动部队展示军令。除非战时特殊情况，不能只凭上司口头指示。朴正熙一死，全斗焕就有政变夺权野心，1979年12月6日崔圭夏正式就任总统，12月7日他就将卢泰愚从三八线上召回首尔，商议夺权计划。卢泰愚擅离前线职位，政变时还擅自从前线抽调一个主力团进入首都，韩国国防部竟然都不知晓。
六、军事主官定期轮换。在一个部队呆久了，难免形成嫡系小圈子，一旦有异心且联合发动，就会祸军祸国。毛泽东熟读中国历史，对权术的掌控和运用登峰造极，文革期间虽然天下大乱，但军队始终牢牢控制在他手中，防范军内小集团、消除政变隐患就很高明。1973年12月12日（巧合又是一个“双十二”），他召开政治局会议决定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迅速报到，还现场亲自指挥政治局委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曲，歌词第一条纪律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中国开国将帅因为战功显赫，通常桀骜不驯，笔者曾总结只有毛泽东压得住，只有周恩来摆得平，其他任何第三人都不能全面掌控（林彪掌军时重用四野将领，邓小平掌军时重用二野将领）。
七、权力必须制衡。韩军有军内制衡机制，一个保安司令部、一个警备司令部，问题是警备司令部已被渗透架空。还可建立军地制衡机制，即国家情报机构向军队渗透，军队情报机构向地方渗透，相互监督、争功、献宠，同时向最高统帅负责。普京防范政变也有高招，2008年满两个总统任期后，和总理梅德韦杰夫玩“王车易位”，他任总理四年期间，一直兼执政的统一俄罗斯党主席。目的就是警告梅德韦杰夫不要有异心，不要妄想赖在总统宝座上不走，更不要妄想罢免普京总理职务，因为统俄党在国家杜马掌握三分之二以上的绝对多数，可以轻松否决总统令、罢免总统。四年后，梅德韦杰夫将总统职务交回普京，普京才将兼任的统俄党主席交给再任总理的梅德韦杰夫。
八、掌控指挥通信系统。全斗焕政变时，利用保安司令部掌握全军通信系统，监听平叛军队一举一动，敌明我暗，应对主动及时，反而韩国国防部又呆、又哑、又瞎、又聋、又瘸。如今已有移动互联网，军队通信系统必须加密，并掌握在最高统帅部手中，一旦有军队叛变，可及时对其指挥机构断电断网，实施通讯干扰。
九、善用合法性约束。对政变者而言是障碍，对防范者而言是策略。全斗焕逮捕参谋总长郑升和，必须获得总统（最高统帅）的书面批准。第一次单独晋见，崔圭夏虽无实权，却是明白人，不愿迁就做政变傀儡，以未获国防部长同意、不宜越级申报为由拒绝批准；第二次全斗焕带领5名将军（影片中带了6名）晋见施压，崔圭夏有骨气仍然以同样理由拒绝。5月13日凌晨约4时，叛军在国防部地下室逮到防长卢载铉，他没有骨气，很快签署同意，并与叛军一同见崔圭夏。崔圭夏无奈签字同意，仍然韧性抗争，同时签署了具体时间“1979.12.13.05:10”，清晰暗示全斗焕是“先斩后奏”。审判全斗焕时，这个签文时间点成为起诉他内乱及叛乱首魁罪等重罪的关键证据。
十、军队国家化是防范政变的终极大招。军队应该效忠国家和人民，不能把枪口对住人民和学生，不能向任何个人包括最高统帅效忠。以朝鲜为例，金正恩尽管大权独揽，仍然长期没有安全感，所以频繁更换参谋总长、总政治局长，短则半年，很少超过两年。以美国为例，2020年5月，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导致抗议骚乱席卷全美，6月1日，特朗普去圣约翰教堂摆拍照片，刻意安排国防部长和穿军装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陪同。米利在路上认为不合适就中途离开，但已被媒体拍到照片，饱受美媒批评，6月11日他公开道歉，后悔“给人一种军方介入政治的感觉”。2020年11月，特朗普不承认败选，有很多小动作，美国军事、行政、立法、司法等权力机构联合抵制，政局并未动荡。米利明确要求下属，若特朗普下令展开核攻击，必须先通知他，又同中央情报局局长、国家安全局局长等高官商讨，共同应对特朗普可能做出的不理智行为；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致电米利，询问如何防止“不稳定的总统”发动核打击，显然不愿美军盲目服从即将下台的总司令；美国司法部长宁愿辞职，也不愿配合特朗普滥用诉权、找假证据；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以6:3碾压自由派大法官（其中3人为特朗普提名而任职），依然遵循民意、良知和宪法，驳回特朗普上诉。
十一、外国军队干预。军事政变当然违法，美国号称世界“民主灯塔”，不会公开支持，但也未必都公开反对。全斗焕发动政变后，卢载铉连夜跑到美军第八军地堡避难和求助，但美军以大规模出兵会引起朝鲜军队南下为由拒绝干预。金日成是人精，没有苏联和中国力挺，清楚以他的力量，打不赢、守不住，实现不了统一。1975年越南统一，他又对出兵韩国动心，跑到中国试探口风，被晚年毛泽东拒绝，毕竟当时中国还在史无前例、暗无天日的文革中煎熬。
十二、民意不可违。儒家文化圈最高权力斗争流行的潜规则通常是“成王败寇”，韩国政治有其特殊性，竟然是“败寇成亦寇”。总统成为全球最高危的职务，没有之一，要么遇刺、要么自杀、要么坐牢，几乎没有善终。全斗焕就没有好下场。1996年12月16日，首尔最高法院二审判处全斗焕无期徒刑、追缴罚款2205亿韩元。1997年12月20日，金泳三与候任总统金大中协商一致，以“实现国民和解与团结”为由，特赦全斗焕、卢泰愚，但全斗焕几乎未退赔受贿赃款，也未获韩国民众原谅，死后未举行国葬。
韩国实现民主转型后，未再发生军事政变，民众对总统不满，通过和平示威也能逼宫。2017年3月10日，韩国宪法法院通过朴槿惠总统弹劾案，她被罢免，随后入狱。为了这一天，自2016年10月29日至2017年3月10日，韩国民众每个周六和平组织“烛光集会”，连续20场，参与人数少者几十万、多者上百万，迫使涉嫌滥权贪腐的总统下台，展示了强大的民意压力和民主动力。
韩国民众有血性和韧性，也有民主抗争的光辉传统，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胡适曾说：“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诚哉斯言！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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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08 12:06
时政
《首尔之春》观后：防范军事政变十二式
《首尔之春》观后：防范军事政变十二式
叶胜舟：韩国民众有血性和韧性，也有民主抗争的光辉传统，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叶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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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人真敢拍电影，屡见揭露和反思国史阴暗面的力作，2017年有《出租车司机》，2023年有《首尔之春》。票房通常还位居当年前列，表明韩国民众很给力。
中国人不必气馁，暂时落后不等于永远落后，20世纪80年代就有一批佳作，例如谢晋“反思三部曲”《天云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前些年张艺谋《归来》、冯小刚《芳华》其实有触及特定年代对人性的扭曲，只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点到为止，意犹未尽。假以时日，中国电影能拍出并公开发行类似韩国的力作，这才是文化自信、制度成熟的标志之一。
言归正传。《首尔之春》描述了1979年12月12日夜军事政变的故事，影片人物全斗光原型是保安司令官全斗焕，李泰臣原型是首都警备司令官张泰玩，卢泰健原型是第9师团长卢泰愚，郑祥镐原型是参谋总长、戒严司令官郑升和，吴国相原型为国防部长卢载铉，崔韩圭原型为总理、代总统崔圭夏，职务都不变。
篇名为《首尔之春》，当然不是称赞政变主犯全斗焕开启民主春天，而是指政变发生的时代背景。1979年10月26日，军事政变上台的朴正熙被情报部长金载圭开枪刺杀，总理崔圭夏仓促代理总统，他出身外交官，没有军队根基，最高权力处于空窗期，大量民主人士获释，学运、工运方兴未艾，短暂摆脱独裁控制，直至全斗焕发动军事政变，史称“首尔之春”。
人性向来复杂多面。全斗焕结束了7周的首尔第一春，在韩国历史上有两件事遗臭万年：军事政变、光州事件。政变成功后全面掌握军权，8个月后自导自演当选总统全面掌握政权，为堵悠悠万民口，严厉镇压民主运动，大肆逮捕民主人士。1980年5月18日，动用军队残酷镇压全罗南道光州市人民起义，造成200多名学生和市民死亡。
他又开启了首尔第二春，向国家和人民部分赎罪，有两件事干得漂亮：成功申办奥运、实现民主转型。1981年首尔成功申请了1988年夏季奥运会主办权，出面申办的功臣正是他的长期死党、继任者卢泰愚。东京奥运会成为日本经济起飞的里程碑，首尔奥运会也成为韩国经济起飞的里程碑。
1987年6月，韩国民众掀起民主抗争的新一轮浪潮，卢泰愚发表“6•29宣言”，宣布在总统直选的原则下尽快修改宪法和总统选举法。全斗焕7月1日发表谈话宣布接受宣言，两人合演双簧；7月10日辞去执政的民主正义党总裁职务，卢泰愚接任；12月按照新宪法举行总统直选，卢泰愚成为韩国首位民选总统。
全斗焕和平交权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进行了强硬挣扎，曾部署军队计划残酷镇压1987年“六月抗争”，没有如愿不是他的仁慈，而是众叛亲离、内外交困。据事后披露的史料，被迫放弃血腥镇压的主因有四个：军队不愿再背光州事件的恶名；国务总理等内阁要员和执政党内部（包括卢泰愚）都反对军事镇压；美国总统里根致信施压要求韩国实现民主化；国际奥委会给韩国政府下了最后通牒，警告取消奥运会主办权。
电影开场白就声明由真实事件改编，很多细节尊重史实，也有很多细节虚构。例如夸张了全斗焕的飞扬跋扈，军事会议一结束，就在会议室当着多位将军的面，对首都警备司令官的任免向参谋总长提出异议，推荐自己的死党；影片有两次卫生间场景，一次是政变时渡过难关，他坦率分析人性、同党动机，离开时把毛巾丢在地下擦了鞋底，另一次是政变后丢下钢盔，似哭似笑，释放压力，影射其肮脏扭曲的人格。全斗焕一生就在卫生间终结，晕倒后因未得到及时抢救而死亡。
“12•12”军事政变不足10小时就顺利实现，基于史料和影片，给后人很多启发，从正反两方面可以总结出防范军事政变十二招。
一、军事主官任免必须快。兵贵神速，旅长以上主官的任免务必雷厉风行，酝酿前保密，一旦决定，务必当天宣布、当天生效、当天停职，如有新岗位必须迅速赴任。1979年12月9日，郑升和向卢载铉提议12月中旬撤换全斗焕保安司令官、朴正熙遇刺搜查本部长职务，卢载铉以遇刺案调查还在进行为由未同意。消息很快走漏，全斗焕很快获悉，迅速决定12月12日逮捕郑升和，发动政变。卢载玄政变前否决撤换全斗焕职务提议；政变时贪生怕死，严重失职；政变后辞去防长职务，但全斗焕没有亏待他，先后转任韩国综合化学工业公司总裁、韩国化学技术研究院院长、韩国肥料工业协会会长等肥缺。
二、军队严禁同乡会、同学会等山头派系。1961年底，全斗焕与卢泰愚、郑镐溶、孙永吉等7名陆士11期同学组建军内秘密社团“七星会”，此后更名为“一心会”、“一会”。全斗焕任会长，入会需有介绍人和宣誓仪式，会员之间频繁进行利益交换，前辈会员刻意栽培年轻会员快速晋升，共同占据重要岗位。例如卢泰愚任著名的王牌军“白马师团”（第9师团）师团长；首都警备司令部下属5个团，其中第30警备团、第33警备团、宪兵团已被全斗焕渗透掌控，政变时叛军司令部就设在陆军总部附近的第30警备团。电影中首都警备司令官集合炊事兵、通信兵等百余人平叛，一个人在大桥上阻拦空降旅，一个人跨越层层拒马进入第30警备团，营造“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剧英雄氛围，都是虚构，实情是全斗焕同党太多、羽翼已丰，一夜就控制了全局，张泰玩等将军很快被叛军俘虏。
三、果决实施斩首行动。慈不带兵，政变成功与否，哪方先斩首，哪方更有胜机。电影有两个情节描绘了全斗焕的狡诈，参谋总长让其伪造已被捕的情报部长陈词，祸水引向朝鲜，警惕来自朝鲜的威胁；全斗焕却直接指示手下撕毁情报部长证词，毒打逼其伪造供词，祸水引向参谋总长，称与其有金钱往来。全斗焕敢走险棋，发动政变，首先实施斩首行动，没有总统书面批准，就逮捕参谋总长。一个失败政变的案例是1991年苏联“8•19”事件，政变部队虽然集中了党政军上层，也有实力掌控首都，却没有迅速逮捕或者杀死叶利钦，三天后就被粉碎。另一个成功挫败政变的案例是1993年10月，叶利钦任俄罗斯总统，镇压反对派毫不拖泥带水，下令坦克炮轰白宫（议会），逮捕反对派主要领导。
四、兵不厌诈。全斗焕政变如此顺利，还有个原因是参谋总长被绑架、国防部长玩失踪、参谋次长优柔寡断，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影片中的“君子协议”真实存在。12月12日夜，虽然全斗焕掌控的部队更多，但平叛的第8空降旅离首都更近，一旦先抵达和包围第30警备团、叛军司令部，抓捕了政变首脑，政变将军们必定身败名裂。危急时刻，叛军中的国防部军需次官补（相当于中国中央军委后勤保障部部长助理）俞学圣中将致电陆军参谋次长尹诚敏中将，提议还未到首尔的第2空降旅撤退，交换即将到首尔的第8空降旅撤退，尹诚敏竟然脑袋进水同意，而且认真执行，第8空降旅返回驻地。叛军第2空降旅先假撤退，很快又掉头继续前进，更早进入首尔。尹诚敏助推了政变成功，全斗焕掌权后给了他丰厚赏赐，晋升为防长，退休后转任韩国石油开发公司会长、韩国纤维协会会长等肥缺。
五、调兵必须经最高统帅书面批准。尤其是对前线、边境、进入首都的军队调动，必须事先经最高统帅书面批准，并向调动部队展示军令。除非战时特殊情况，不能只凭上司口头指示。朴正熙一死，全斗焕就有政变夺权野心，1979年12月6日崔圭夏正式就任总统，12月7日他就将卢泰愚从三八线上召回首尔，商议夺权计划。卢泰愚擅离前线职位，政变时还擅自从前线抽调一个主力团进入首都，韩国国防部竟然都不知晓。
六、军事主官定期轮换。在一个部队呆久了，难免形成嫡系小圈子，一旦有异心且联合发动，就会祸军祸国。毛泽东熟读中国历史，对权术的掌控和运用登峰造极，文革期间虽然天下大乱，但军队始终牢牢控制在他手中，防范军内小集团、消除政变隐患就很高明。1973年12月12日（巧合又是一个“双十二”），他召开政治局会议决定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迅速报到，还现场亲自指挥政治局委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曲，歌词第一条纪律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中国开国将帅因为战功显赫，通常桀骜不驯，笔者曾总结只有毛泽东压得住，只有周恩来摆得平，其他任何第三人都不能全面掌控（林彪掌军时重用四野将领，邓小平掌军时重用二野将领）。
七、权力必须制衡。韩军有军内制衡机制，一个保安司令部、一个警备司令部，问题是警备司令部已被渗透架空。还可建立军地制衡机制，即国家情报机构向军队渗透，军队情报机构向地方渗透，相互监督、争功、献宠，同时向最高统帅负责。普京防范政变也有高招，2008年满两个总统任期后，和总理梅德韦杰夫玩“王车易位”，他任总理四年期间，一直兼执政的统一俄罗斯党主席。目的就是警告梅德韦杰夫不要有异心，不要妄想赖在总统宝座上不走，更不要妄想罢免普京总理职务，因为统俄党在国家杜马掌握三分之二以上的绝对多数，可以轻松否决总统令、罢免总统。四年后，梅德韦杰夫将总统职务交回普京，普京才将兼任的统俄党主席交给再任总理的梅德韦杰夫。
八、掌控指挥通信系统。全斗焕政变时，利用保安司令部掌握全军通信系统，监听平叛军队一举一动，敌明我暗，应对主动及时，反而韩国国防部又呆、又哑、又瞎、又聋、又瘸。如今已有移动互联网，军队通信系统必须加密，并掌握在最高统帅部手中，一旦有军队叛变，可及时对其指挥机构断电断网，实施通讯干扰。
九、善用合法性约束。对政变者而言是障碍，对防范者而言是策略。全斗焕逮捕参谋总长郑升和，必须获得总统（最高统帅）的书面批准。第一次单独晋见，崔圭夏虽无实权，却是明白人，不愿迁就做政变傀儡，以未获国防部长同意、不宜越级申报为由拒绝批准；第二次全斗焕带领5名将军（影片中带了6名）晋见施压，崔圭夏有骨气仍然以同样理由拒绝。5月13日凌晨约4时，叛军在国防部地下室逮到防长卢载铉，他没有骨气，很快签署同意，并与叛军一同见崔圭夏。崔圭夏无奈签字同意，仍然韧性抗争，同时签署了具体时间“1979.12.13.05:10”，清晰暗示全斗焕是“先斩后奏”。审判全斗焕时，这个签文时间点成为起诉他内乱及叛乱首魁罪等重罪的关键证据。
十、军队国家化是防范政变的终极大招。军队应该效忠国家和人民，不能把枪口对住人民和学生，不能向任何个人包括最高统帅效忠。以朝鲜为例，金正恩尽管大权独揽，仍然长期没有安全感，所以频繁更换参谋总长、总政治局长，短则半年，很少超过两年。以美国为例，2020年5月，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导致抗议骚乱席卷全美，6月1日，特朗普去圣约翰教堂摆拍照片，刻意安排国防部长和穿军装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陪同。米利在路上认为不合适就中途离开，但已被媒体拍到照片，饱受美媒批评，6月11日他公开道歉，后悔“给人一种军方介入政治的感觉”。2020年11月，特朗普不承认败选，有很多小动作，美国军事、行政、立法、司法等权力机构联合抵制，政局并未动荡。米利明确要求下属，若特朗普下令展开核攻击，必须先通知他，又同中央情报局局长、国家安全局局长等高官商讨，共同应对特朗普可能做出的不理智行为；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致电米利，询问如何防止“不稳定的总统”发动核打击，显然不愿美军盲目服从即将下台的总司令；美国司法部长宁愿辞职，也不愿配合特朗普滥用诉权、找假证据；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以6:3碾压自由派大法官（其中3人为特朗普提名而任职），依然遵循民意、良知和宪法，驳回特朗普上诉。
十一、外国军队干预。军事政变当然违法，美国号称世界“民主灯塔”，不会公开支持，但也未必都公开反对。全斗焕发动政变后，卢载铉连夜跑到美军第八军地堡避难和求助，但美军以大规模出兵会引起朝鲜军队南下为由拒绝干预。金日成是人精，没有苏联和中国力挺，清楚以他的力量，打不赢、守不住，实现不了统一。1975年越南统一，他又对出兵韩国动心，跑到中国试探口风，被晚年毛泽东拒绝，毕竟当时中国还在史无前例、暗无天日的文革中煎熬。
十二、民意不可违。儒家文化圈最高权力斗争流行的潜规则通常是“成王败寇”，韩国政治有其特殊性，竟然是“败寇成亦寇”。总统成为全球最高危的职务，没有之一，要么遇刺、要么自杀、要么坐牢，几乎没有善终。全斗焕就没有好下场。1996年12月16日，首尔最高法院二审判处全斗焕无期徒刑、追缴罚款2205亿韩元。1997年12月20日，金泳三与候任总统金大中协商一致，以“实现国民和解与团结”为由，特赦全斗焕、卢泰愚，但全斗焕几乎未退赔受贿赃款，也未获韩国民众原谅，死后未举行国葬。
韩国实现民主转型后，未再发生军事政变，民众对总统不满，通过和平示威也能逼宫。2017年3月10日，韩国宪法法院通过朴槿惠总统弹劾案，她被罢免，随后入狱。为了这一天，自2016年10月29日至2017年3月10日，韩国民众每个周六和平组织“烛光集会”，连续20场，参与人数少者几十万、多者上百万，迫使涉嫌滥权贪腐的总统下台，展示了强大的民意压力和民主动力。
韩国民众有血性和韧性，也有民主抗争的光辉传统，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胡适曾说：“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诚哉斯言！
中国人不必气馁，暂时落后不等于永远落后，20世纪80年代就有一批佳作，例如谢晋“反思三部曲”《天云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前些年张艺谋《归来》、冯小刚《芳华》其实有触及特定年代对人性的扭曲，只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点到为止，意犹未尽。假以时日，中国电影能拍出并公开发行类似韩国的力作，这才是文化自信、制度成熟的标志之一。
言归正传。《首尔之春》描述了1979年12月12日夜军事政变的故事，影片人物全斗光原型是保安司令官全斗焕，李泰臣原型是首都警备司令官张泰玩，卢泰健原型是第9师团长卢泰愚，郑祥镐原型是参谋总长、戒严司令官郑升和，吴国相原型为国防部长卢载铉，崔韩圭原型为总理、代总统崔圭夏，职务都不变。
篇名为《首尔之春》，当然不是称赞政变主犯全斗焕开启民主春天，而是指政变发生的时代背景。1979年10月26日，军事政变上台的朴正熙被情报部长金载圭开枪刺杀，总理崔圭夏仓促代理总统，他出身外交官，没有军队根基，最高权力处于空窗期，大量民主人士获释，学运、工运方兴未艾，短暂摆脱独裁控制，直至全斗焕发动军事政变，史称“首尔之春”。
人性向来复杂多面。全斗焕结束了7周的首尔第一春，在韩国历史上有两件事遗臭万年：军事政变、光州事件。政变成功后全面掌握军权，8个月后自导自演当选总统全面掌握政权，为堵悠悠万民口，严厉镇压民主运动，大肆逮捕民主人士。1980年5月18日，动用军队残酷镇压全罗南道光州市人民起义，造成200多名学生和市民死亡。
他又开启了首尔第二春，向国家和人民部分赎罪，有两件事干得漂亮：成功申办奥运、实现民主转型。1981年首尔成功申请了1988年夏季奥运会主办权，出面申办的功臣正是他的长期死党、继任者卢泰愚。东京奥运会成为日本经济起飞的里程碑，首尔奥运会也成为韩国经济起飞的里程碑。
1987年6月，韩国民众掀起民主抗争的新一轮浪潮，卢泰愚发表“6•29宣言”，宣布在总统直选的原则下尽快修改宪法和总统选举法。全斗焕7月1日发表谈话宣布接受宣言，两人合演双簧；7月10日辞去执政的民主正义党总裁职务，卢泰愚接任；12月按照新宪法举行总统直选，卢泰愚成为韩国首位民选总统。
全斗焕和平交权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进行了强硬挣扎，曾部署军队计划残酷镇压1987年“六月抗争”，没有如愿不是他的仁慈，而是众叛亲离、内外交困。据事后披露的史料，被迫放弃血腥镇压的主因有四个：军队不愿再背光州事件的恶名；国务总理等内阁要员和执政党内部（包括卢泰愚）都反对军事镇压；美国总统里根致信施压要求韩国实现民主化；国际奥委会给韩国政府下了最后通牒，警告取消奥运会主办权。
电影开场白就声明由真实事件改编，很多细节尊重史实，也有很多细节虚构。例如夸张了全斗焕的飞扬跋扈，军事会议一结束，就在会议室当着多位将军的面，对首都警备司令官的任免向参谋总长提出异议，推荐自己的死党；影片有两次卫生间场景，一次是政变时渡过难关，他坦率分析人性、同党动机，离开时把毛巾丢在地下擦了鞋底，另一次是政变后丢下钢盔，似哭似笑，释放压力，影射其肮脏扭曲的人格。全斗焕一生就在卫生间终结，晕倒后因未得到及时抢救而死亡。
“12•12”军事政变不足10小时就顺利实现，基于史料和影片，给后人很多启发，从正反两方面可以总结出防范军事政变十二招。
一、军事主官任免必须快。兵贵神速，旅长以上主官的任免务必雷厉风行，酝酿前保密，一旦决定，务必当天宣布、当天生效、当天停职，如有新岗位必须迅速赴任。1979年12月9日，郑升和向卢载铉提议12月中旬撤换全斗焕保安司令官、朴正熙遇刺搜查本部长职务，卢载铉以遇刺案调查还在进行为由未同意。消息很快走漏，全斗焕很快获悉，迅速决定12月12日逮捕郑升和，发动政变。卢载玄政变前否决撤换全斗焕职务提议；政变时贪生怕死，严重失职；政变后辞去防长职务，但全斗焕没有亏待他，先后转任韩国综合化学工业公司总裁、韩国化学技术研究院院长、韩国肥料工业协会会长等肥缺。
二、军队严禁同乡会、同学会等山头派系。1961年底，全斗焕与卢泰愚、郑镐溶、孙永吉等7名陆士11期同学组建军内秘密社团“七星会”，此后更名为“一心会”、“一会”。全斗焕任会长，入会需有介绍人和宣誓仪式，会员之间频繁进行利益交换，前辈会员刻意栽培年轻会员快速晋升，共同占据重要岗位。例如卢泰愚任著名的王牌军“白马师团”（第9师团）师团长；首都警备司令部下属5个团，其中第30警备团、第33警备团、宪兵团已被全斗焕渗透掌控，政变时叛军司令部就设在陆军总部附近的第30警备团。电影中首都警备司令官集合炊事兵、通信兵等百余人平叛，一个人在大桥上阻拦空降旅，一个人跨越层层拒马进入第30警备团，营造“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剧英雄氛围，都是虚构，实情是全斗焕同党太多、羽翼已丰，一夜就控制了全局，张泰玩等将军很快被叛军俘虏。
三、果决实施斩首行动。慈不带兵，政变成功与否，哪方先斩首，哪方更有胜机。电影有两个情节描绘了全斗焕的狡诈，参谋总长让其伪造已被捕的情报部长陈词，祸水引向朝鲜，警惕来自朝鲜的威胁；全斗焕却直接指示手下撕毁情报部长证词，毒打逼其伪造供词，祸水引向参谋总长，称与其有金钱往来。全斗焕敢走险棋，发动政变，首先实施斩首行动，没有总统书面批准，就逮捕参谋总长。一个失败政变的案例是1991年苏联“8•19”事件，政变部队虽然集中了党政军上层，也有实力掌控首都，却没有迅速逮捕或者杀死叶利钦，三天后就被粉碎。另一个成功挫败政变的案例是1993年10月，叶利钦任俄罗斯总统，镇压反对派毫不拖泥带水，下令坦克炮轰白宫（议会），逮捕反对派主要领导。
四、兵不厌诈。全斗焕政变如此顺利，还有个原因是参谋总长被绑架、国防部长玩失踪、参谋次长优柔寡断，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影片中的“君子协议”真实存在。12月12日夜，虽然全斗焕掌控的部队更多，但平叛的第8空降旅离首都更近，一旦先抵达和包围第30警备团、叛军司令部，抓捕了政变首脑，政变将军们必定身败名裂。危急时刻，叛军中的国防部军需次官补（相当于中国中央军委后勤保障部部长助理）俞学圣中将致电陆军参谋次长尹诚敏中将，提议还未到首尔的第2空降旅撤退，交换即将到首尔的第8空降旅撤退，尹诚敏竟然脑袋进水同意，而且认真执行，第8空降旅返回驻地。叛军第2空降旅先假撤退，很快又掉头继续前进，更早进入首尔。尹诚敏助推了政变成功，全斗焕掌权后给了他丰厚赏赐，晋升为防长，退休后转任韩国石油开发公司会长、韩国纤维协会会长等肥缺。
五、调兵必须经最高统帅书面批准。尤其是对前线、边境、进入首都的军队调动，必须事先经最高统帅书面批准，并向调动部队展示军令。除非战时特殊情况，不能只凭上司口头指示。朴正熙一死，全斗焕就有政变夺权野心，1979年12月6日崔圭夏正式就任总统，12月7日他就将卢泰愚从三八线上召回首尔，商议夺权计划。卢泰愚擅离前线职位，政变时还擅自从前线抽调一个主力团进入首都，韩国国防部竟然都不知晓。
六、军事主官定期轮换。在一个部队呆久了，难免形成嫡系小圈子，一旦有异心且联合发动，就会祸军祸国。毛泽东熟读中国历史，对权术的掌控和运用登峰造极，文革期间虽然天下大乱，但军队始终牢牢控制在他手中，防范军内小集团、消除政变隐患就很高明。1973年12月12日（巧合又是一个“双十二”），他召开政治局会议决定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迅速报到，还现场亲自指挥政治局委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曲，歌词第一条纪律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中国开国将帅因为战功显赫，通常桀骜不驯，笔者曾总结只有毛泽东压得住，只有周恩来摆得平，其他任何第三人都不能全面掌控（林彪掌军时重用四野将领，邓小平掌军时重用二野将领）。
七、权力必须制衡。韩军有军内制衡机制，一个保安司令部、一个警备司令部，问题是警备司令部已被渗透架空。还可建立军地制衡机制，即国家情报机构向军队渗透，军队情报机构向地方渗透，相互监督、争功、献宠，同时向最高统帅负责。普京防范政变也有高招，2008年满两个总统任期后，和总理梅德韦杰夫玩“王车易位”，他任总理四年期间，一直兼执政的统一俄罗斯党主席。目的就是警告梅德韦杰夫不要有异心，不要妄想赖在总统宝座上不走，更不要妄想罢免普京总理职务，因为统俄党在国家杜马掌握三分之二以上的绝对多数，可以轻松否决总统令、罢免总统。四年后，梅德韦杰夫将总统职务交回普京，普京才将兼任的统俄党主席交给再任总理的梅德韦杰夫。
八、掌控指挥通信系统。全斗焕政变时，利用保安司令部掌握全军通信系统，监听平叛军队一举一动，敌明我暗，应对主动及时，反而韩国国防部又呆、又哑、又瞎、又聋、又瘸。如今已有移动互联网，军队通信系统必须加密，并掌握在最高统帅部手中，一旦有军队叛变，可及时对其指挥机构断电断网，实施通讯干扰。
九、善用合法性约束。对政变者而言是障碍，对防范者而言是策略。全斗焕逮捕参谋总长郑升和，必须获得总统（最高统帅）的书面批准。第一次单独晋见，崔圭夏虽无实权，却是明白人，不愿迁就做政变傀儡，以未获国防部长同意、不宜越级申报为由拒绝批准；第二次全斗焕带领5名将军（影片中带了6名）晋见施压，崔圭夏有骨气仍然以同样理由拒绝。5月13日凌晨约4时，叛军在国防部地下室逮到防长卢载铉，他没有骨气，很快签署同意，并与叛军一同见崔圭夏。崔圭夏无奈签字同意，仍然韧性抗争，同时签署了具体时间“1979.12.13.05:10”，清晰暗示全斗焕是“先斩后奏”。审判全斗焕时，这个签文时间点成为起诉他内乱及叛乱首魁罪等重罪的关键证据。
十、军队国家化是防范政变的终极大招。军队应该效忠国家和人民，不能把枪口对住人民和学生，不能向任何个人包括最高统帅效忠。以朝鲜为例，金正恩尽管大权独揽，仍然长期没有安全感，所以频繁更换参谋总长、总政治局长，短则半年，很少超过两年。以美国为例，2020年5月，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导致抗议骚乱席卷全美，6月1日，特朗普去圣约翰教堂摆拍照片，刻意安排国防部长和穿军装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陪同。米利在路上认为不合适就中途离开，但已被媒体拍到照片，饱受美媒批评，6月11日他公开道歉，后悔“给人一种军方介入政治的感觉”。2020年11月，特朗普不承认败选，有很多小动作，美国军事、行政、立法、司法等权力机构联合抵制，政局并未动荡。米利明确要求下属，若特朗普下令展开核攻击，必须先通知他，又同中央情报局局长、国家安全局局长等高官商讨，共同应对特朗普可能做出的不理智行为；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致电米利，询问如何防止“不稳定的总统”发动核打击，显然不愿美军盲目服从即将下台的总司令；美国司法部长宁愿辞职，也不愿配合特朗普滥用诉权、找假证据；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以6:3碾压自由派大法官（其中3人为特朗普提名而任职），依然遵循民意、良知和宪法，驳回特朗普上诉。
十一、外国军队干预。军事政变当然违法，美国号称世界“民主灯塔”，不会公开支持，但也未必都公开反对。全斗焕发动政变后，卢载铉连夜跑到美军第八军地堡避难和求助，但美军以大规模出兵会引起朝鲜军队南下为由拒绝干预。金日成是人精，没有苏联和中国力挺，清楚以他的力量，打不赢、守不住，实现不了统一。1975年越南统一，他又对出兵韩国动心，跑到中国试探口风，被晚年毛泽东拒绝，毕竟当时中国还在史无前例、暗无天日的文革中煎熬。
十二、民意不可违。儒家文化圈最高权力斗争流行的潜规则通常是“成王败寇”，韩国政治有其特殊性，竟然是“败寇成亦寇”。总统成为全球最高危的职务，没有之一，要么遇刺、要么自杀、要么坐牢，几乎没有善终。全斗焕就没有好下场。1996年12月16日，首尔最高法院二审判处全斗焕无期徒刑、追缴罚款2205亿韩元。1997年12月20日，金泳三与候任总统金大中协商一致，以“实现国民和解与团结”为由，特赦全斗焕、卢泰愚，但全斗焕几乎未退赔受贿赃款，也未获韩国民众原谅，死后未举行国葬。
韩国实现民主转型后，未再发生军事政变，民众对总统不满，通过和平示威也能逼宫。2017年3月10日，韩国宪法法院通过朴槿惠总统弹劾案，她被罢免，随后入狱。为了这一天，自2016年10月29日至2017年3月10日，韩国民众每个周六和平组织“烛光集会”，连续20场，参与人数少者几十万、多者上百万，迫使涉嫌滥权贪腐的总统下台，展示了强大的民意压力和民主动力。
韩国民众有血性和韧性，也有民主抗争的光辉传统，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胡适曾说：“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诚哉斯言！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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