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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19 20:09
商业与经济 时政

国轩高科对美投资带来美国基层政治分化

王英良:美国针对中企的排挤夹杂有经济民族主义、民粹主义、安全化、国家竞争等复杂要素,尤其针对大型中资跨国投资,这可能会愈演愈烈。
美国建筑房地产CBD
王英良

■一直以来,无论是学术界还是政策界,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关注点主要分布于政治风险研究以及预防、投资商业技巧以及贸易和技术效应等。由于中国跨国公司在一定程度上是中国的象征,承载着中国式政商关系和经营哲学,其通过资本渠道嵌入到美国社会经济网络,现实中不可避免与美国政治系统产生各类复杂的对接和联系,这种对接普遍意义上是按照美国商业规则接受美国政府的行政管理,履行企业义务获取投资利益的商业行为,过程会涉及企业合规、企业社会责任,应对工会势力,执行环保、践行ESG等;而在一些相对特殊或易引发美国CFIUS安全审查的行业,美国针对这些企业的政策往往会超越普通的商业行为体。

美国对中国的头部跨国公司一方面是奉行充分利用以实现“再工业化”和扩大就业,另一方面是采取严格安全审查,推动安全化。国轩高科是中国电池头部企业,其对美直接投资有着较长期的酝酿。尽管国轩在技术以及工艺上存在较大优势,以直接投资的方式进入美国市场可以在较短时期内提振美国电池制造业,而由于采取绿地投资这一形式,可以避免很多额外麻烦,然而美国对中国政府以及跨国公司的政治评价从联邦到基层都在出现显著的变化。

目前,国轩在美国密歇根州和伊利诺伊州均展开了超十亿美元级的投资。密歇根州是美国传统汽车产业州,也是民主党长期控制和影响的州。企业投资主要的刺激性因素是州府的补贴以及投资带来的就业,就业可以显著壮大汽车工会蓝领势力,进而吸引这些群体投票给民主党。密歇根州在众议院拥有诸多的席位(根据美国2020年人口普查数据,密歇根州的联邦众议院席位由原有的14位减少1位,也就是13名联邦众议院议员)。州本身是两党选举投票与竞争的“重镇”,到了选举周期重要节点,两党势力在州内竞争特别激烈。

2022年10月,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Gretchen Whitmer)宣布,国轩在美子公司“Gotion”计划投资24亿美元(约合175亿元人民币)在该州建造电池材料工厂,将创造2350个就业机会。经过数月“国家安全”审查后,美国财政部控制的CFIUS在2023年6月批准了这一建厂计划。当时,任格林查特镇委员会同样批准了相应的基础设施建设计划,从商业角度看,这是一个很好的对接。

美国政府正在实施的对中国的“脱钩”以及减少依赖等产业措施亦影响到了国轩的投资。比如,“逢中必反”的共和党籍国会参议员马克•卢比奥率先对国轩发难,联合多名共和党议员致信美国财长耶伦,质疑国轩的官方背景,理由还是“国家安全”。但这一造势并没有起到明显的效果,因为美国在特定时期对中国特定产业确实存在需要。此外,州内的共和党籍议员、环保主义者以及对中国政府抱持有偏见的人士则长期造势抵制这一投资。

据媒体在2023年12月20日报道,作为国轩工厂选址地,格林查特镇60%的居民支持罢免五名批准国轩建厂计划的官员,并选举产生了新的镇长和镇委员会成员(均为共和党籍)。反对者称,此前这五名前任官员对国轩美子公司“Gotion”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这些官员曾表示,新工厂预计于2025年建成并投产,将为小镇带来“技术和制造”的本地产品,促进当地经济并创造2500多个就业机会。新镇长克鲁斯(Jason Kruse)撤销了上届政府于2022年通过的一项支持建厂计划的决议。克鲁斯声称,前任镇政府未能解决有关环境问题和国轩所有权的担忧,也没有利用足够的时间和法律专业知识来审查协议。他表示,镇政府正在重新审视与拟议工厂有关的所有事项。由于选民政见的变化导致了政府层面的权力变化,这种来自基层政府的政治压力,国轩高科必须面对。不过,国轩尚未改变投资计划。“Gotion”北美副总裁特伦(Chuck Thelen)此前表示,建厂计划“没有放慢速度,也没有改变选址地”。特伦还在去年12月初致《密歇根桥报》的一份声明中说,该公司正在制定、规划和最终确定场地规划。企业这一坚定立场的原因根本上是因为获得了密歇根州政府的支持。

实际看,作为中国电池头部企业的国轩高科,其对美直接投资获得成功的主要原因在于契合联邦政府对产业招商的需要,同时满足了州政府对夯实州电池产业制定的较高定位的需要。所以,国轩在联邦与州两个层面都获得了资金和政策方面的正激励。通常,任何项目均会落地在特定的选区,这造成了国轩高科必须面对的县、镇、郡等美国基层政府的经济与安全偏好以及选择。同样需要注意的是,美国各州并非像中国省级政府那样省委或上一级政府可以决定甚至影响外资的方向并可以直接指导基层政府的行政行为,美国地方政府拥有悠久的自治传统,县(镇)议会在决定重大事项上很容易出现观点分化,而基层党派立场的分化和对立会在现实中影响国轩高科的处境。

经过民主投票,反对国轩的势力在镇议会中获得了多数,而原先支持国轩高科的公务员则不得不放弃职位。国轩的这一投资遇到中企较少能遇到的政治突变,尽管由于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的支持使得企业获得了在州内立足的根本,但来自基层政府的阻力始终会成为国轩高科在密歇根州存续的重要变量。

由于国轩高科投资周期比较长,往后看一些重要的变量依然会影响国轩在密歇根州的设计:(1)首先是大选,包括州长可能的更替。在密歇根州,民主党籍州长惠特默是国轩高科投资成功的核心支持力量之一,如果在即将到来的总统选举中,密歇根州共和党籍政治人物通过改选获得了州长席位,那国轩可能会面临新的诸如听证和质询甚至中止投资等挑战。(2)镇新任官员对国轩的立场。这包括是否会从环保、土地等角度对国轩进行新的攻讦。(3)是美国兴起的反对中国企业收购占有土地的势力,这一势力目前席卷美国南方,主要是反对中国通过购买和租赁等手段获得美国土地的控制权,进而可能影响美国农业和生物甚至是综合性的国家安全。而国轩的投资必然占据相当的土地,这一点也可能引发新的冲突。

现实讲,在国家政权面前,跨国公司相对是弱势的行为体。国轩可能不得不支付新的成本应对新的政治势力挑战。但中国对美直接投资造成了美国基层政府客观的政治分化,因为美国针对中国企业的排挤夹杂有经济民族主义、民粹主义、安全化以及国家竞争等复杂的要素,尤其针对大型中资跨国投资,这一迹象可能会愈演愈烈,党派竞争附带的产业政策反复,使得美国产业政策陷入了一个新的“旋涡”。■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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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建筑房地产CBD
2024-02-19 20:09
商业与经济 时政

国轩高科对美投资带来美国基层政治分化

王英良:美国针对中企的排挤夹杂有经济民族主义、民粹主义、安全化、国家竞争等复杂要素,尤其针对大型中资跨国投资,这可能会愈演愈烈。
王英良

■一直以来,无论是学术界还是政策界,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关注点主要分布于政治风险研究以及预防、投资商业技巧以及贸易和技术效应等。由于中国跨国公司在一定程度上是中国的象征,承载着中国式政商关系和经营哲学,其通过资本渠道嵌入到美国社会经济网络,现实中不可避免与美国政治系统产生各类复杂的对接和联系,这种对接普遍意义上是按照美国商业规则接受美国政府的行政管理,履行企业义务获取投资利益的商业行为,过程会涉及企业合规、企业社会责任,应对工会势力,执行环保、践行ESG等;而在一些相对特殊或易引发美国CFIUS安全审查的行业,美国针对这些企业的政策往往会超越普通的商业行为体。

美国对中国的头部跨国公司一方面是奉行充分利用以实现“再工业化”和扩大就业,另一方面是采取严格安全审查,推动安全化。国轩高科是中国电池头部企业,其对美直接投资有着较长期的酝酿。尽管国轩在技术以及工艺上存在较大优势,以直接投资的方式进入美国市场可以在较短时期内提振美国电池制造业,而由于采取绿地投资这一形式,可以避免很多额外麻烦,然而美国对中国政府以及跨国公司的政治评价从联邦到基层都在出现显著的变化。

目前,国轩在美国密歇根州和伊利诺伊州均展开了超十亿美元级的投资。密歇根州是美国传统汽车产业州,也是民主党长期控制和影响的州。企业投资主要的刺激性因素是州府的补贴以及投资带来的就业,就业可以显著壮大汽车工会蓝领势力,进而吸引这些群体投票给民主党。密歇根州在众议院拥有诸多的席位(根据美国2020年人口普查数据,密歇根州的联邦众议院席位由原有的14位减少1位,也就是13名联邦众议院议员)。州本身是两党选举投票与竞争的“重镇”,到了选举周期重要节点,两党势力在州内竞争特别激烈。

2022年10月,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Gretchen Whitmer)宣布,国轩在美子公司“Gotion”计划投资24亿美元(约合175亿元人民币)在该州建造电池材料工厂,将创造2350个就业机会。经过数月“国家安全”审查后,美国财政部控制的CFIUS在2023年6月批准了这一建厂计划。当时,任格林查特镇委员会同样批准了相应的基础设施建设计划,从商业角度看,这是一个很好的对接。

美国政府正在实施的对中国的“脱钩”以及减少依赖等产业措施亦影响到了国轩的投资。比如,“逢中必反”的共和党籍国会参议员马克•卢比奥率先对国轩发难,联合多名共和党议员致信美国财长耶伦,质疑国轩的官方背景,理由还是“国家安全”。但这一造势并没有起到明显的效果,因为美国在特定时期对中国特定产业确实存在需要。此外,州内的共和党籍议员、环保主义者以及对中国政府抱持有偏见的人士则长期造势抵制这一投资。

据媒体在2023年12月20日报道,作为国轩工厂选址地,格林查特镇60%的居民支持罢免五名批准国轩建厂计划的官员,并选举产生了新的镇长和镇委员会成员(均为共和党籍)。反对者称,此前这五名前任官员对国轩美子公司“Gotion”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这些官员曾表示,新工厂预计于2025年建成并投产,将为小镇带来“技术和制造”的本地产品,促进当地经济并创造2500多个就业机会。新镇长克鲁斯(Jason Kruse)撤销了上届政府于2022年通过的一项支持建厂计划的决议。克鲁斯声称,前任镇政府未能解决有关环境问题和国轩所有权的担忧,也没有利用足够的时间和法律专业知识来审查协议。他表示,镇政府正在重新审视与拟议工厂有关的所有事项。由于选民政见的变化导致了政府层面的权力变化,这种来自基层政府的政治压力,国轩高科必须面对。不过,国轩尚未改变投资计划。“Gotion”北美副总裁特伦(Chuck Thelen)此前表示,建厂计划“没有放慢速度,也没有改变选址地”。特伦还在去年12月初致《密歇根桥报》的一份声明中说,该公司正在制定、规划和最终确定场地规划。企业这一坚定立场的原因根本上是因为获得了密歇根州政府的支持。

实际看,作为中国电池头部企业的国轩高科,其对美直接投资获得成功的主要原因在于契合联邦政府对产业招商的需要,同时满足了州政府对夯实州电池产业制定的较高定位的需要。所以,国轩在联邦与州两个层面都获得了资金和政策方面的正激励。通常,任何项目均会落地在特定的选区,这造成了国轩高科必须面对的县、镇、郡等美国基层政府的经济与安全偏好以及选择。同样需要注意的是,美国各州并非像中国省级政府那样省委或上一级政府可以决定甚至影响外资的方向并可以直接指导基层政府的行政行为,美国地方政府拥有悠久的自治传统,县(镇)议会在决定重大事项上很容易出现观点分化,而基层党派立场的分化和对立会在现实中影响国轩高科的处境。

经过民主投票,反对国轩的势力在镇议会中获得了多数,而原先支持国轩高科的公务员则不得不放弃职位。国轩的这一投资遇到中企较少能遇到的政治突变,尽管由于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的支持使得企业获得了在州内立足的根本,但来自基层政府的阻力始终会成为国轩高科在密歇根州存续的重要变量。

由于国轩高科投资周期比较长,往后看一些重要的变量依然会影响国轩在密歇根州的设计:(1)首先是大选,包括州长可能的更替。在密歇根州,民主党籍州长惠特默是国轩高科投资成功的核心支持力量之一,如果在即将到来的总统选举中,密歇根州共和党籍政治人物通过改选获得了州长席位,那国轩可能会面临新的诸如听证和质询甚至中止投资等挑战。(2)镇新任官员对国轩的立场。这包括是否会从环保、土地等角度对国轩进行新的攻讦。(3)是美国兴起的反对中国企业收购占有土地的势力,这一势力目前席卷美国南方,主要是反对中国通过购买和租赁等手段获得美国土地的控制权,进而可能影响美国农业和生物甚至是综合性的国家安全。而国轩的投资必然占据相当的土地,这一点也可能引发新的冲突。

现实讲,在国家政权面前,跨国公司相对是弱势的行为体。国轩可能不得不支付新的成本应对新的政治势力挑战。但中国对美直接投资造成了美国基层政府客观的政治分化,因为美国针对中国企业的排挤夹杂有经济民族主义、民粹主义、安全化以及国家竞争等复杂的要素,尤其针对大型中资跨国投资,这一迹象可能会愈演愈烈,党派竞争附带的产业政策反复,使得美国产业政策陷入了一个新的“旋涡”。■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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