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富士康员工返乡折射的防疫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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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胜舟：生活的理想，是为了理想的生活。防疫奔着理想生活，工作也奔着理想生活，两者不应对立。

叶胜舟

■10月30日，郑州航空港区疫情防控指挥部正面回应“富士康员工徒步返乡事件”，宣布“统一组织人员和车辆，启动员工点对点返乡工作”，郑州发布予以转发。自10月28日起冒出的这个网络舆情沸点，终于开始降温，涉及民众的工作生活能否、何时回归正常，需要一个过程，也留下诸多困惑。

困惑一：地方政府是否准确及时公布阳性数据？郑州航空港区疫情防控指挥部称，“截至目前，富士康厂区未发生重症感染现象，疫情总体可控。”暗示的确发生了疫情，但无重症。富士康员工以中学毕业的年轻人居多，几乎没有基础性疾病，不属于Omicron毒株的高风险人群，当然很少产生重症。

外界最关注阳性数据究竟多少？郑州富士康10月26日声称，“2万员工确诊”是严重不实信息。10月29日至30日，河南省焦作、禹州、平顶山、新乡、洛阳、许昌、漯河等地纷纷发布致富士康工作人员的公开信，要求确需返乡者提前向返回地所在村（社区）报备，除了郾城区、襄城县等实施单人单间居家隔离7天，大部分县市区实施集中隔离7天或“7+3”，这意味着将郑州航空港区视为高风险区。

困惑二：新冠病毒是否讲政治？据国家卫健委官网每日汇总的疫情通报，10月14日逾千例（确诊291例+无症状感染900例），10月15日（二十大预备会）至23日（二十届一中会）都是千例以下，10月24日又恢复逾千例，此后一周天天逾千例。10月30日达到2699例（确诊479例+无症状感染2220例），除海南、贵州之外波及29个省市区，其中阳性100例以上就有广东等7省。10月24日至30日一周，全国阳性病例累计10870例（确诊2065例+无症状感染8805例），环比10月17日至23日一周5811例，递增87.06%。

困惑三：如何依法合规治疫？据国务院客户端小程序，截至10月31日16时，全国有高风险区2683个、中风险区2042个。如果严格执行第九版防控方案，真实数据恐怕还会大增。笔者朋友中有多人次近期经历社区封控，有的关了7天、天天单人单管核酸检测、没有盖红章的正式通知，实质按中风险区管理，但没有官宣为中风险区。少划高中风险区，对政府而言减少管控成本，对居民而言缩短管控时间，例如高风险区“7+3”降为“7+0”，中风险区“7+0”降为“3+4”。

困惑四：如何根治过度防疫？有的城市健康码弹窗规则不透明，一旦弹出如何消除非常不便；有的城市高铁站出站扫码、核酸检测的时间成本高，通常停留一个多小时，有旅客抱怨为了填报信息，手机电量耗尽都没出站；有的核酸码没有全省统一，每个地级市有两个，一个用于大筛、一个用于5元自费检测，给流动人口造成很多不便；有的地方出现数例阳性就全域静默数天，甚至没有阳性还要静默“演练”，搞得草木皆兵。公布的阳性病例不多，采取的防疫措施很猛，让人疑惑究竟是防疫过度，还是漏报少报错报？

困惑五：如何保证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生活的理想，是为了理想的生活。防疫奔着理想生活，工作也奔着理想生活，两者不应对立。美国基于战略竞争对抗的需要，一直加速产业链供应链新布局，以在岸、近岸和友岸取代离岸，试图与中国早脱钩、硬脱钩。郑州富士康员工逾20万人，高峰时逾30万人，生产苹果全球手机约一半。如果频繁停产，对苹果手机的产业链供应链冲击很大，必然加速iPhone 14生产线向印度、越南等国转移，直接影响河南的就业岗位和出口创汇。

大型企业如何做好防疫工作，既要维护员工的健康与安全，又要维护产业链供应的稳定，的确高难度、高专业。以郑州富士康为例，20多万人全部转移隔离成本很高，就地隔离风险很大，而且隔离成本大，食物储备就令人头痛。需要地方政府与大型企业密切合作，加强防疫指导、定向服务、及时组织平价食物货源。

困惑六：如何换位思考扶持民生？郑州发布10月30日的“全力以赴确保富士康员工顺利安全返乡”新闻，评论区回贴“希望政府和媒体能够真正的关注民生”热度最高，点赞9947个。Omicron传染性极强，致病力相对原始株、Delta明显更弱，国外纷纷解除防疫禁令，有些地方政府机械执行“动态清零”总方针，“一刀切”、层层加码的顽疾屡禁不绝，容易引起民众抵触。

矛盾主要集中在封控期生活物资、老人看病、孩子念书、不上班收入减少等，需要政府部门更多同理心，换位思考，减少震荡。例如，民以食为天，没有吃的会很快造成恐慌，富士康以单身年轻人居多，如果家中有老有小，更是压力倍增、人心惶惶；封控期严厉监管食品价格，加价率超过一定比例就严罚获暴利的黑心商家。

富士康员工翻墙徒步返乡，也有不少温暖感人。因郑州多数区域封控，沿途居民纷纷自发设点补给食品和饮用水；10月30日一大早，焦作市武陟县委书记带领20辆大巴车，来到黄河桥北迎接；10月30日傍晚，富士康科技集团发布四点声明，称“照护员工是集团经营的首要原则”，已实施闭环管理、点对点通勤、每日核酸以及抗原筛检、免费为员工提供三餐、增设24小时关爱热线等员工关爱举措。

困惑七：如何稳定预期？政治是众人之事，也是众人之治。疫情涉及成千上万人的健康和利益，制定和实施公共政策不宜搞一言堂，互联网的动态迭代思维反而更佳。不同利益群体或其代言人平等讨论，达成共识最好，很多情况达不成共识就相互妥协，大家往中间走。一个决策很难让所有人满意，经常不存在最优解，退而求其次找到约束条件下的次优解，找到多数人的利益最大公约数。地方政府需要坦诚迅捷沟通，提高透明度、参与度、公信力，让真相跑在谣言面前，有助于民众理解暂时的不便，继续顾全大局，配合防疫措施。

困惑八：如何引导民众转向？中国完全开放国门恢复正常，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在此之前需要做大量的工作，例如提高老年人疫苗全程接种率、引导民众心理转型等。10月29日，韩国首尔梨泰院发生踩踏事件，截至30日已造成154人死亡、102人受伤，血的教训极为惨重。起因是韩国政府取消疫情限制，三年来第一次举行“无口罩万圣节”，大批年轻人热烈参与导致乐极生悲。中国已经严防疫情近三年，如何调节和释放民众压抑的情绪是个重大课题，需要认真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