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旅游，景区对待游客不可过于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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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举：景区对游客苛刻，本质是因为国庆人多，超过了景区的接待能力。但超出接待能力后提供的服务下降，景区的门票价格也没下降啊。

刘远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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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有网友发布视频称，在辽宁本溪的老边沟景区，有广播提醒游客：禁止采摘枫叶、手持枫叶，就算是地上捡的也不行。后来景区有了回应，理由是落叶掉在地上是肥料，游客捡走了，影响生态。这个理由还得到了不少游客赞同。类似的事在国庆长假各个景区中应该很多。

游客出了钱，当然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但反过来，景区说到底是一门生意，收钱了，打着道德的旗号，这不准那不准，限制一些最基本的体验，这也是不对的。明明是生意，偏偏装扮是在保护资源、保护动物。

树叶腐烂后能够成为肥料，这个理由有点勉强。田里年年果实都收割走了，植株烧掉了，也没见得第二年就不长植物了。有人会说那是施肥了的。那么景区收了钱，不该给植物施肥吗？逻辑不应该是，游客带走落叶，景区给树木施肥？

不准游客摘花，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花很少，位置也相对低矮。但落叶很多，没落的叶子很高。游客又不可能带几大包回家，也不可能带个梯子到景区来摘叶子。

其实，景区对游客苛刻，本质是因为国庆人多，超过了景区的接待能力。只要有游客，对资源就有损耗，就是走过石板路也要磨一层。一天接纳5000个游客，每个游客带一片叶子，这是小事情，叶子反正还会长出来，掉下来。但一天放2万游客进来，可能就超过叶子长出来、掉下来的速度。景区就只有出台苛刻的规定，不然几天就秃了，没办法接待后来的游客。看起来这是为后来的游客考虑，但本质上是超出接待能力，提供的服务下降，但景区的门票价格却没下降。

大理景区规定游客不准进入稻田也是这样。一块稻田，很多人去打卡，当然会损坏稻田。但游客提供的收入，实际上是分给了稻田的。游客的预期，源于各种宣传，也是可以进入稻田的。一块稻田，接待几万人，收益早就超过了稻田收获本身。接待几万人后，稻田完全毁损，也是合理的。这时稻田的作用，不是粮食，而是娱乐。这就像粮食用来酿酒、生日蛋糕抹脸，都是合理的。国庆期间，游客太多，很可能前几天就会毁掉稻田，所以，景区会立个牌子：珍惜粮食，禁止进入稻田。从这个角度，实质上是景区提供的服务和体验在下降。

管制容易得到舆论的赞同，哪怕是景区出台的管制。景区的苛刻，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实际上，现在对景区、资源，有一种错误的论证方法论，就是只单一地从形成时间上论述，而不考虑稀缺性。

近日，有游客游览长城时，在长城的砖上刻字，被行政处罚。很多人觉得，还应该搞一个黑名单制度，全国联动，禁止进入各类景区，其理由就是长城，非常珍贵。长城当然要保护，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计成本的保护。保护程度，对违规的处罚，也应客观看待。

你手上拿一块铁，我可以说，上百亿年前，超新星爆发，形成了铁元素。又过了多少亿年，炸开的星云重新凝结，形成新的恒星。恒星又再次爆发，形成更多的铁元素。然后，又过了多少亿年，再次聚集，才形成第三代恒星——太阳。围绕太阳的行星盘聚集，形成地球，炙热的岩浆流动，铁矿才得以形成。所以，你破坏了这块铁，你就应该进监狱。你一定会说，这不就是一块废铁吗？你的质疑很对，铁元素虽然形成时间很长，但从稀缺性上讲，这就是一块废铁。全球一年18亿吨钢产量中的二两废铁。

从时间看，目前现存的长城主体主要为明朝（1368—1644年）修建，时间三百多年。和一个古镇的青石板路，也差不多。现在的我们看到的长城，也是历代修缮了的，很多也就是现代的砖石。

但更重要的是稀缺性因素。兵马俑想摸一下都不行，是因为兵马俑很少。而真正的秦长城，现在很多也不过就是一堆荒郊野外的石头。为什么没保护，就是因为太多了、太分散了。修缮长城时，具体一线干活的，也不是文物专家，用的也是普通工人，对待每块砖，也不是像对文物那样小心翼翼。毕竟，数亿块砖，就算一块毁损了，也就数亿分之一的损失。

真正珍贵到无以复加的东西，是不会拿来赚钱，让那么多人去踩、去爬的。保护长城，也没全程修一个盖子，把它保护起来，还是日晒雨淋，风吹雨打。

某种程度上，不谈稀缺性，只谈形成时间，就是耍流氓。只有分析稀缺性，才能明白，很多事，说到底是小错。

那么，小错应该全国联动，设立黑名单吗？

前段时间，一个小孩向熊猫扔了一个毛绒玩具，成都的公园，就要搞终身禁入。如果还搞一个全国公园联动，终身禁入呢？假设真这么联动了，这就是一桩很大的行政行为。中国现在讲法治——现在警察执法的短视频中，警察给路人讲道理时就会说，现在是法治社会。

法治社会，要依法行政。那么，全国人大能搞一个，不良行为行政机构联合终身处罚制度吗？显然不太可能。立法是要讲逻辑的。如果一个小孩子向熊猫扔了一个玩具，在长城刻了字，在进行治安行政处罚后，还要搞联合惩罚。那么，偷窃的、盗窃的、强奸的、贪污的、诈骗的、看黄色的、赌博的，不更应该进名单联合处罚了？

前几天，胖东来搞了一个招聘刑满释放人员，得到了社会赞誉。如果这些刑满释放的都进了名单，他们显然也不能进入这些与大众直接接触的岗位。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要给出路，这是国家一贯的政策。

有人会说，不准工作，和不准进公园是不一样的。可刻字的罪孽，也比抢劫、伤人、强奸，低很多啊！对刑满释放人员都不能搞黑名单，为什么对一点小错，就能理直气壮地说要搞个黑名单档案呢？

中国的老百姓，一向对自己很严厉。打麻将的、看擦边的，觉得刻字的应该终生禁入景区。刻字的，又觉得打网络麻将和看擦边的都是道德败坏，应该终身禁用手机。而他们都一致同意，写文章观点出了错的，应该终身禁入行业。

一个老百姓对另一个老百姓的错误，非常严厉。一群老百姓对另一群老百姓，非常严厉。这是一种朴素的观念。这种观念并没有经过现代政治伦理上的深思。这种观念应该引导，而非顺应。一错一罚，再错再罚，再罚加重，都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法外加法，不能歧视。这才是现代社会的法治观念。

这不是说长城、自然资源、保护动物不珍贵，而是说要客观地看待它的珍贵性。在与人做价值比较的时候，也要看到人的价值。对于任何文物、资源都是如此。就像罗翔说的，人快饿死了，吃一只大熊猫，那叫紧急避险，也不违法。这才是真正的法治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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